第6章 临安夜宴(第9/16页)

佛经中说,堕入无间地狱的罪人,每日都会经历一万次死一万次生,没有任何一刻可以歇息,直到业报结束,再次轮回。

芸奴哪里见过这样的酷刑,吓得转身便跑,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狱卒提着铁链追了过来,大声喊:“这里还有个罪人,快抓住她!”

烧红的铁链从四面八方飞来,将她缠了个结结实实,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两个狱卒将绑成粽子的她抬了起来,选了一根人少的柱子,将她绑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灼热和疼痛,只是微微有些热,她很奇怪,侧过头去看了看,肌肤没有被烧焦。

“难道又是个冤枉的?”一个狱卒说。

“冤枉的又不止她一个,管她做什么?又有恶鬼来了,快来帮忙!”

芸奴蓦然想起,以前曾听说书人说过,若是无罪之人下了地狱,上刀山,别人是被片成了千百片,他却能好端端走下来;下油锅,别人是被炸得不成人形,他却如同洗澡一般。原来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她也不能在这里绑一辈子啊,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她抓住铁链,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

她转过头去,发现铜柱背后还绑了个人,不过无论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披散的乌黑长发。

“你是谁?”

“我也是个被冤枉的人。”

原来同病相怜。怪不得别人都被烧得惨叫连连,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在这里绑了多久了?”芸奴问。

“这里没日没夜,我也不知道绑了多久。”他叹息道,“不过应该很久了吧,我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了。”

芸奴想了想,问:“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见过逃走的?”

对方沉默一阵:“只见过一次。”

芸奴大喜:“他是怎么逃走的?”

“要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带我一起走。”

芸奴侧过头去仔细看了看,确定他的身体并没有被烧焦,既然也是被冤枉的,那么一起逃走也未尝不可。

“好,我答应你。”芸奴道,“快说吧,有什么方法可以弄断铁链?”

古老的铜镜上生满了绿色的铜锈,白谨嘉洁白柔软的食指在它的花纹缝隙间缓缓掠过,似乎在感受岁月在古物上留下的痕迹。

“这是汉代的云雷连弧纹镜,我父亲珍藏的。”叶景印说,“我是偷出来的,时间紧急,没法找人来磨镜面了。”

“无妨。”白谨嘉将铜镜竖起来,镜面暗淡无光,照不出人影问,“黑猫呢?”

一个老仆抱了一只黑猫进来,那猫果然通身无一处杂色,黑色的皮毛如同缎子一般亮滑。白谨嘉将猫接过来:“黑猫的眼睛,能够连接此岸和彼岸,若修为够深,便可以借助这双猫眼到达地狱,但不能直接看它的眼睛,否则会被迷惑,灵魂将在前往彼岸的路途上四散。”她抬起手,在镜面上轻轻一拂,镜面漾起一层涟漪,随即便如同一盆清水,将屋中的事物清清楚楚地照在里面。

“叶兄,点香吧。”

叶景印拿起一炷线香,点燃,插进耀州窑青釉香炉中,青烟袅袅而起。

“如果这炷香燃尽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把香拔出来,刺在我的肩膀上。”白谨嘉将猫捧起来,让它的脸正对着镜面:“地狱里的时间与凡间不同,地下一年,地上一月,这炷香在地下是四五天,希望我能在这段时间里带她回来。”说罢,她望着镜中所映照的黑猫眼睛,良久,一动也不动。

叶景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看来她的魂魄已往地狱去了。

他拿了宝剑,坐在旁边的玫瑰椅上,以剑杵地,焦急地等待那炷香燃尽,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它烧得慢些,还是烧得快些了。

或许,等待才是一种最大的折磨。

“要挣脱这条铁链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那人说,“需用活人的鲜血浇在铁链之上。”

“我就是活人。”芸奴正想咬破手指,又听那人说:“此人必须三世为人。”

芸奴愣了一下,若一世为人,已是修来的福分,三世为人,更是难上加难,不知她前世是什么,是否有这个能力熔断铁链。

不管了,且试一试。

她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铁链上,烧红的铁链发出“滋滋”的轻响,芸奴在心中祈求:“拜托了,一定要断啊。”

响声停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请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认命吧。”那人的声音更加低沉,芸奴不甘心,抓住铁链用力地拉扯了两下,手心里忽然传出“咔嚓”一声,她连忙放开,看见自己的血液刚才滴的那个地方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即整条铁链都发出清脆的崩裂声,芸奴喜道:“太好了,好像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