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页)

想到这里,善五郎开始振作起精神,进入这间老旧房间后的烦躁郁闷也渐渐变成了兴奋期待。甚至,透过狭小窗子看到的海面上,也似乎绽放出光辉来了。

然而,那间客房里住进了客人,这件事却不太妙。总不可能像个真正的小偷一样,趁对方熟睡时溜进去,偷摘下摆好的“纪念品”再带出来吧。可是,对方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关在房里足不出户啊。海上的风光再旖旎,老是从窗子里向外眺望,也会让人心生厌倦的吧。再说,既然是夫妻,就应该会有一起下坡到海边散步的时候。也说不定,两人会叫辆包车在附近兜兜风什么的。只要趁他们不在房间的时候,实施收藏工作应该还是小菜一碟。

只不过这里面还存在着一个难点:机会只剩接下来的傍晚时分到明早退房为止了。而且,这也已经是最大的限度。因为,善五郎只能在这里停留一晚。而那对夫妻住客是否会在这段时间内刚好外出呢?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

无论如何,善五郎心想,要去贵宾房所在的四楼,就必须先查看好楼梯究竟在三楼的什么位置。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沉重的房门,来到走廊上。细长的走廊里,铺在地面上的绯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对面的走廊尽头。尽管这里只有这玩意儿是新的,可是一放到这里,仿佛全都融进了明治的古韵之中,奇妙至极。连待在里面的人,也免不了沾染上这股气息。

善五郎刚刚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忽然,从对面斜上方传来下楼的人声。他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显然,有人从四楼走下来了。眼前看不见楼梯的位置,似乎就在前方五六米处。此时此刻,善五郎急于为自己找个藏身之处。但两侧客房如同两堵墙般整齐地并排过去,中间并无可以遮蔽的地方。

于是,善五郎转回身,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踱去。他尽量地放慢步子,然后,找准时机回过头去。只见绯红色的走廊里,一名穿着咖啡色薄毛衣、灰底格纹裤的男子与一位穿着白色和服、系着绛红色腰带的女子,正横穿过去。走廊内格外狭窄,两人走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即便只有一瞬,善五郎的注意力却格外集中,看到的情形也完全可以确定。那名男子肤色半白,侧脸瘦削,脚步挪动得十分缓慢。通常,公司老板之类的社会名流为了彰显身份,会故意减慢动作,这位不知是否出于这一缘由。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穿着和服的女子。只见她一头浓密的秀发蓬松地盘在脑后。侧脸望去,鼻梁高挺,身材颀长,肤色白皙,骨肉丰满。男子在六十岁上下。女子似乎有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善五郎心想,或许是哪个大老板带着自己的情人来这里游山玩水吧。

他回到自己房间里,站在卧房西侧的窗边。南侧的窗子可以俯瞰到整个濑户内海。而西侧的窗下,只能望到门口到坡下之间那条小路的一部分。他心想,老板与情人乘坐的汽车应该马上就要碾过那条砂砾小路,消失在松林里了吧。老板着装轻便,没穿外衣,只套了一件薄毛衣。这么看来,要么是准备搭车去附近兜兜风,要么应当是去酒店外的什么地方享用晚餐。一日三餐都吃酒店食堂里的东西,必然会感到腻烦的。这里可是海边,海鲜美味诱人。当季的濑户内海应该网到了不少鲷鱼上来。要品尝刚捕获上来的鱼鲜,没有比日本料理更合适的了。肯定还要喝点酒,用餐时间总不会太短。两人既然离开了高级套房,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要弄到有价值的收藏品,眼下可是个绝佳的时机。

善五郎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朝楼下望去。可是,正门屋檐下迟迟没有汽车驶出,也没有一个人影走出来。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一直是如此。正值五月中旬的傍晚六点前后,外面天色仍然大亮。这里紧临海边,全无遮挡,比城市里面更为亮堂一些。而且与东京相比,日落时间差不多要晚半个小时。也因此,绝不可能因为天色昏暗而漏看到对方离开酒店。那么,这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一侧的海面依然平静如池水,毫无波澜,甚至感觉有些瘆人。房内开着窗,却没有一丝风吹入,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然而,善五郎心中的疑虑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酒店向坡下斜伸过去的长廊廊檐上。就是那条长长的走廊。那条长廊的廊檐中途消失在了松林里,之后又连接到坡下的餐馆。在来这家酒店的路上,他曾经瞄到过那家餐馆的招牌:一块腐烂陈旧的木头上刻着“蓬莱阁”的字样。

原来如此,这两个人是去了坡下的餐馆吧。怪不得在外面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两人此时应该正在那条细长的廊檐下面步行下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