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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藤素风。老人的举止和呼唤阿元的态度都是那么傲慢无礼。这位如今已变成半个废人的老人身上,还残留着当年叱咤文坛的小说家常有的骄矜。对于安子所说的那句“阿元就像有两位公公一样”,他在刚才的短短几分钟之内,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太田正伫立在那里沉思,小雨中忽见一位穿着雨衣的男子现身,从细长的板桥上走了过来。男子背上背着竹筐,走路的姿势略微前倾。走过太田面前时,他用嘶哑的声音打了个招呼:“您好。”
遇到陌生人也要打个招呼,似乎是这个小地方的习俗。
就在男子点头致意之际,他头上戴的防雨头巾在微风吹动下掀开了一角,使太田瞥见了他的侧脸。男子那张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应该过了六十五岁。背上的竹筐里装着新剪下的小树枝、杂草以及砍刀、镰刀。男子的背影转身进了阿元刚刚洗刷尿布的谷汤旅馆里。
“今天,我在谷汤旅馆外面遇见小藤素风老师了。”
傍晚时分,太田向坐在春庆漆食案对面的安子说起自己白天偶然看到的一切。
“啊。老爷子身旁站着的那个年轻人是冈垣吧。”安子猜测道。
“是的,素风老师对阿元喊道,冈垣来了。这位叫冈垣的青年是个什么来头啊?”
“听说他在岐阜的纺织工厂里工作。据说是来向素风请教写小说的,每个月总有四五次能在谷汤旅馆或是附近一带看到他。从一年前就开始了。大概他自己也在写小说吧。”
“冈垣每次来,都会住在这里吗?”
“当天就回去了。”
“从岐阜当天往返,可是够辛苦的。”
“没有,不会的。从岐阜到小坂,搭快车也才两个半小时而已,之后再转乘巴士。开车的话,从岐阜过来也只要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他是开车过来的吗?”
“这一阵子,好像是自己开车呢。”
文学青年自古就不少见。有志于大众文学创作的人,近来也大有增加啊,太田心想。
“跟那种中了风的老爷子学习,真的能对写小说有帮助吗?这老爷子,别说教别人写了,连自己写的小说都卖不掉呢。”安子毫不客气地说道,看上去对素风完全没有一丝尊敬之情。
“那倒是。不过,自己写和教别人写可不一样。素风现在的确是年纪大了,可当年毕竟是风靡一时的小说家啊。他也熟悉很多历史方面的知识,冈垣说不定是来学习那些知识的。”
“素风以前可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现在是指望不上了。这老爷子整天就知道对阿元吹胡子瞪眼呢。”
安子反驳的话语里,充满着愤愤不平,似乎很不满素风对阿元的颐指气使。她所说的“阿元就像有两位公公一样”,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接着,太田说道:“我还遇到了一位老人,是从对岸山里沿板桥走过来的,六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个人背上的竹筐里还装着砍刀、镰刀,进了谷汤旅馆的后门。他可是那里雇用的员工?”
“不,那个人就是那里的老板,勇作的父亲。”
“那一位就是梅田敏治吗?”
“是啊。他看起来有六十五六岁,那是因为脸上的褶子太多了。其实今年才六十二呢。后娶的老板娘四十七,比他小十五岁。不过老板娘看着倒是年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光从外表上看,差不多要跟老板差上二十岁呢。”
“这当老板的,居然也会亲自去割草什么的,真是能干啊。不像一般的旅馆老板。”
“是啊。像个下人似的,是吧?他在那一带有二十町步的山林呢。因为现在人手不够,这老板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巡视杉树林,剪树枝,割杂草,一个人干这些活儿。听说,山里面还有老板休息的小屋,是个放工具杂物的小屋。那种地方,老板娘她们可是谁也不肯去的呢。”
太田在桥上看到谷汤旅馆老板的身影后,就真切地体会到了安子所说的话。
“可是,勇作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呢?留下了阿元在家里望眼欲穿,他却居然杳无音信?”太田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啊,不知道。”安子的回答也还是跟上次一样。
“这盘子里的西太公鱼,是从仙龙湖里捕上来的呢。”她把话题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