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花(第2/4页)

看来炮仗市真是炸了,无数挂鞭炮一时间响作一团,间或又有声如巨炮的麻雷子,轰轰的,有如天雷,旗火、蹿天猴也被点燃了,横七竖八地飞向天空,染得半天金红一片,煞是好看。

杨继宗大声叫道:“大家赶快防火!万一落到咱们这里恐怕不好。”

包掌柜家的伙计、仆人一面看着热闹,一面忙着打水、苫木柴,乱作一团。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突然有几支烟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尾巴上“吱吱”地喷着火星,纷纷落在院子里,落到地上又炸了开来,分散成无数个冒着火苗的小点,霎时又连成一片火焰——这哪里是什么过节的烟火,分明就是攻城的火炮!正好有几支烟花就落在房前还没来得及苫盖的柴堆上,像是洒了油一般,登时把一堆木柴引燃了。柴堆一着,已经不好处理,火苗立时冲起一丈多高,眼看着把北屋房檐的椽子也给引着了。

云瑛见火势无情,忙叫老麦赶紧先护着宝丫头离开,“先到丽正门大街的同福客栈避一避。”又让包掌柜赶快通知四邻一起救火。

院子里乱哄哄的,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面却突然闯进几个人来,全都是黑衣黑裤,胸前一个白布补子,上面写个斗大的“水”字。一进门就大声吆喝:“我们是水军,救火来了!”

杨继宗暗想,这些救火的水军来得倒也特快。刚要上前问询,却被云瑛用力拉了一把。

云瑛把他拉到回廊的阴影处,悄悄说道:“这几个水军来得不善,你看他们,哪有救火的不带挠钩、水龙,却全都带着刀剑的?只怕有诈。”一路说一路扯着杨继宗从暗处出了东角门,从东跨院马棚里拉出了两人的牲口,悄悄来到院外的胡同里。

两人刚要上马,就听背后有人大喊:“不要跑了放火的贼人!”几个黑衣水军从院里直冲出来。

杨继宗和云瑛见突生变故,心知这些人是在故意挑事,也不分辩,急忙上马先出了胡同,见西边街巷已经一团混乱,慌不择路,只好拨马向东方奔去。回头看时,已经有几骑黑衣人追赶过来。

杨继宗的骑术本来平常,再加上所骑的是县衙里的驽马,饶是加鞭狠抽,却跑不快。眼看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杨继宗对云瑛说:“他们显是冲我而来,姑娘赶快先走,不要管我,谅他们也不能奈何我。”

云瑛全不理会,从他身边催马一跃,顺着力道用右手一揽他的腰,杨继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擒到她的马鞍桥前。杨继宗只觉得那枣红马“嗖”的一下蹿了出去,直如腾云驾雾一般,只得任由云瑛用手揽着自己,哪里还敢再动一动。

飞奔了半里多地,后面的追兵看看离得远了。正要稍事喘息,却见前面不远处又有几个大汉,在路上架了一副挡马路障,见到来的二人一马,高声喝道:“快快站了!”

云瑛见那挡马栏不过半人多高,也不减速,直到跟前才用双脚一磕马腹,轻提缰辔,那匹枣红大马怒扬前蹄,腾空而起。几个大汉还未及反应,枣红马已经飞驰而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云瑛怕前面还有埋伏,见路边有一个较宽的胡同,也不及思索,转缰向南驰去。

又跑了一里多,见四周已经颇为寂静,云瑛才让马慢下来。正要与杨继宗商量下一步如何走法,却见到色夜中这条胡同似已到了尽头,面前既不是民居院落,也不是街巷通道,却是湍湍而过的一条河流,河上雾气沼沼。

两人只得下了马观察此地的形势。就见胡同两边都是密实的院落,并没有可以通过的小巷,面前顺着石阶走下去可以直到河边,像是一个小码头。这条河也不算宽,但并没有结冰冻实,又无桥梁舟船,根本无法渡过。

杨继宗道:“这想必就是三里河,乃是京师南面重要的运输通道。听说一来是附近有温泉热流;二来船家为航运方便不断破冰防冻,所以终年不会冻结,可以通航。”

云瑛有些哭笑不得道:“它是三里河、五里河与我们又有何干,眼看着过不了河是真的,怕是只能返回去,若是那些歹人还不甘休,咱们只好再闯他一闯了。”

杨继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再向云瑛致谢:“云姑娘,今日仗义相救,学生没齿难忘。看来养荣堂那伙人确是势力庞大,又用心阴险,这祸端由我而起,无论如何不能再拖累姑娘。不如姑娘先走,即便再遇那些强贼,此事本来与姑娘无干,他们定不会再找姑娘麻烦。何况你人轻马快,他们要想拦住姑娘怕是也无能为力。”

云瑛冷笑了一声道:“我们瓦剌人虽没有读过你们的圣贤之书,却也知道朋友大义,从来没有将朋友置身险地却自己逃命的道理。今日正好赶上和公子一起遇险,自然要生死一处。你也不必争论,让马儿小憩片刻,我们两人再回去冲它一冲,未必不能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