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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难过。对于这件事我们最好诚实一点,看看将来会怎样,而不是就这么坚定地继续走下去。我需要和詹姆斯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不会提要求,至少一段时间内是这样。恋父情结,你肯定会这么认为,其实不只是这个。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奇怪的化学反应,有了这个就足以支撑我继续走下去了。
等我们回伦敦后我再见你。过得开心一点。J给你装了一些钱,好让你把债还清。他说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把钻石卖出去,可是你不要担心。
爱(很多爱)
阿曼达
注:你可以去一趟奇西克大街,给那些植物浇点水吗?如果你想写信(请给我写信),请把信寄到阿姆斯特丹留局待取。
杜戈尔又把这封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的脑子能够完全理解信中的内容,可是他仍然觉得很难领悟其中的真意。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我身上。这么说,汉伯里给他来了一个最后的惊喜。也许这个男人对惊喜的感觉上了瘾,于是继续出于习惯而制造意外。就像观众早就回家了,魔术师还坚持要把丝绸手绢变成鸽子。
然而如果这么想,就忽略了阿曼达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他一口吞下了杯中剩下的白兰地,接着又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酒消融了,或者说至少弱化了内心的麻木感。泪水刺痛他的眼皮,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哭。
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诱惑,想用一团温暖的、令人窒息的、自我怜悯的云雾将自己包裹起来。这么做不仅容易,而且遇到类似的情况也是一种习惯反应。他头脑的核心部分拒绝让他做出选择。至少发现甘波的尸体时他都没有为自己该有的反应操心——那具尸体为他决定了这一点——他当时很恶心。
戏剧化的解决办法在他的脑子里蹦来蹦去,散发着俗艳的魅力。他可以把“莎莉安”开到北海去,然后打开旋塞;他可以拿着史密斯—威尔逊手枪去追赶汉伯里和阿曼达。
不,杜戈尔告诉自己,这么做不对:他正在琢磨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而不是他真正的感觉是什么。然而,他的真实感觉很难捕捉。他突然怀疑跟踪他们的意义何在……何苦呢?阿曼达已经离开他了,这个事实就像他杀死了塞德里克一样确定无误(也许没那么不可撤销)。
一阵骤雨从天而降,拍打着“莎莉安”。小船在停泊处晃动,雨声淹没在寂静里。
明天他要去伦敦,还清债务,然后坐飞机去一个暖和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再给阿曼达写信。他要带菲利普出去吃饭——辛普森是个合适的去处,那里有老式的富丽堂皇,也许吧,鉴于那里的美国游客不太多——然后告诉他,那个部长有多开心。五月份,他会回英格兰见马尔科姆,也许他们能想出一个谋生的良策——他再也无法回去完成学业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三指深的白兰地,一丝微醺的激动在他的体内疾驰。无论他能否分享弗农·琼斯的遗产,这个搜寻的过程消除了那些围绕在人们身边的奇怪禁忌,仿佛无限地增加了他未来的选项……现在他的简历里已经有了更多不堪提及的细节。
杜戈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穿过走廊,把水壶放在火上。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思考得够多了。上床前他要喝壶茶,把酒瓶里剩下的白兰地干掉,再读读林顿·斯特雷奇写的书。
一切顺其自然吧。
阿曼达写的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她的衣服犹如亲密的语句散落于右舷的铺位上,嘲弄着他。然而,他可以选择充耳不闻。
他想知道,卡洛琳·穆恩斯长大后会做什么。
“人们说你会永远记住第一次、第一个。威廉·杜戈尔是我第一本小说里的主人公。他是我塑造的第一个人物。当时我以为他和创造他的那个人有许多共同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戈尔变成了一个犯下多起命案的杀人犯,一个品行不端、道德品质低下的私人调查员;我希望任何相似点都已经减少到了不可视的程度。”
——安德鲁·泰勒
[1]达姆弹由于弹头做过特殊处理,击中目标后会在目标体内炸开,造成极大的伤害。
[2]林顿·斯特雷奇(Lytton Strachey,1880—1932),英国作家、评论家,布卢姆茨伯里派的成员,《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四名人传》(Eminent Victorians)的作者,该书即后文中曼宁枢机主教、弗洛伦丝·南丁格尔、阿诺德博士和戈登将军四个人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