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5/6页)
跳子听不清,问:“啥?”
小耳朵看着审讯室里墙角上方的那个方形盒子,华子在隔壁,竖起耳朵凑到听筒跟前听,小耳朵的声音若隐若现。跳子的声音传来:“爷,您大声点,这儿也没人。”
小耳朵说:“找够兄弟,谁拦弄谁,飞机大炮拦着都不管用了,弄死他。”
“徐天?”
小耳朵点着头:“死透透的,来告诉我。”
“哎。”跳子爽快答应。
华子沉着脸,摁灭监听开关,走出监听室,往狱长办公室去。
白纸坊警署,燕三一脑袋撞回来:“人都走了?”
老胡眯着眼睛,懒得说话。
燕三又问:“天哥呢?”
老胡慢悠悠地抬手指了指后面。
燕三走到警署后面,看见蹲在乱草里的徐天,燕三走过去,也不敢吱声。
徐天头也不抬,直接问他:“去哪儿了?”
“刚,刚您让我送大缨子……”
“三儿。”
“哎。”
徐天看着燕三,说:“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燕三不知道怎么回答,徐天眼神空洞,继续说:“仔细想想我就是一傻蛋,我爸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有些日子没见徐天这样了,燕三有点慌:“怎么会呢?”
徐天不再看燕三,而是看着地面:“当个警察,牛哄哄的,女人被人弄死了,还就死在警署后面,杀了白杀,那孙子在背后天天看笑话,跟田丹吹牛逼,帮她出气,劫她出狱,劫半道儿还把自己劫进狱里了,不靠着大哥我就是个屁。冯青波抓回来假模假式地在门口跟人玩手雷,最后还是白玩儿……”
地面在眼前扩大,失落到极点的徐天变得很渺小,化成了一棵草,一粒尘埃,飘摇又跌落。
燕三环视四周,想起刚才一路进来没看到冯青波。徐天幽幽地说:“大哥把他接走了,兴许死了。”
燕三松了口气:“死了不就结了?”
徐天抬起头:“死就结了?没说理的地儿!”
燕三蹲下身来和徐天并排,说:“天哥,您要是……那啥,我就更傻了。”
徐天苦笑一声,说:“别跟我争,谁也没我傻。”
“您是我榜样,我当警察就冲您呢!”
徐天看着燕三说:“警察是干啥的?”
“您说干啥就干啥。”
徐天的目光越过燕三,直愣愣地盯着警署前面,燕三扭回头,也直愣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俩看见田丹笑盈盈地走过来。田丹走到他们近前,徐天慢慢直起身子,张口结舌,他还从来没见过穿着自己衣服的田丹。
田丹笑着说:“这是作案现场?贾小朵?”
徐天没反应过来:“大哥放你了?”
“我自己出来的。”
徐天欣喜中带着慌乱:“三儿,那啥……”
燕三除了慌乱,没有一点儿欣喜:“啥?”
徐天拉着田丹说:“进里边去,别让人看见。”
田丹倒是磊落,她眨眨眼,说:“我想在外面,在监狱里总是觉得北平冷,可是出来后感觉也不太冷。”
徐天傻笑着说:“今天太阳足。”
办公室里,阳光照在杯子里,水面泛亮,金海将水面上的茶叶吹开,端起来喝。华子站在桌前说道:“老大,没什么事我就下去了。”
金海抬起头,问道:“你喝茶吗?”
华子笑着答:“在家时会喝两口,没工夫泡。”
金海又不说话了,华子皱起眉头担心地说:“小耳朵可是把话传下去了,我听得明明白白,是弄死天哥。”
金海沉吟了一下,说:“知道了。”
华子看看金海,犹豫不决地说:“老大,我能问吗?”
“问。”
“今儿到天哥警署带走的那人,咱们怎么放了?”
金海放下茶杯看着华子:“心里不踏实?”
“我跟了您十多年,加起来经历过的事儿都没这几天多,今天放的那人是不是也跟女共党田丹有关系?”
金海转过身子看着窗外,眯起眼睛说:“华子,你有没有想过,北平会成为共产党的天下?”
“想过,兄弟们在下面天天聊。”
金海问:“怎么聊的?”
华子说:“不管是谁的天下,都得有监狱,有监狱就得有看监狱的。”
“我坐这儿有时候也会想,京师监狱就像个鸟笼子,但从来没想过鸟笼子压根关不住鸟。”金海说。
“怎么关不住?不论是谁,到咱们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一个个都收着呢!”
金海将桌子上的绳子收起来放进柜子里:“我说鸟,有的鸟是自个儿来笼子里待一待,想飞就走了。”
燕三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风吹草低,田丹躺在枯草里,看着一只鸟落下来,琢地下的草籽,啄了两下转眼又飞走了。天地茫茫间似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连风都和缓了。田丹眯着眼睛,太阳照在她脸上,她问徐天:“太阳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