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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退下来了,我和你们都一样了,都是退休职工!”李领导叫道,“就20元,我就捐20元。谁想说,让他随便说!”

“老李,我还得说说你,你和我们不一样。且不说你在职的时候,拿年薪。就说你退下来吧,公家给你免费订了一份报纸。这是没人能和你比的!”

“这你也眼红啦?一份报纸,也眼红啦?”

“不是眼红不眼红的问题,是你的一切言行,都涉及到政治待遇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李呀,”老林压低了声音说,“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提醒你捐款不得少于200元?这也是个政治待遇!别人谁敢超过你?你若是捐20元,别人就只好捐19元、18元、17元了。真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看着你呢。捐多少,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老林说完这些话,扔下李领导走了。

李领导愣愣地望着墙,脑子里出现了空白。怔了许久,他才摸回了家。李领导屁股陷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着刚拿回来的报纸。报纸上几乎全是抗震救灾的消息。看到这些消息,他耳边就不断地响起老林说的那些话了。特别是“政治待遇”这四个字,闹得他很不安生。他又拿起一张报纸看,有一篇文章的标题吸引了他:《抓住灵魂救赎的机会》。文章说的也是捐款。作者劝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应“带头”向灾区捐款,而且,要捐得比一般人多,才能让“有罪的灵魂得到救赎”,“否则的话,灵魂将永远不得安息”。

文章很有锋芒,显然是说贪官的。

“我是贪官吗?我不是贪官!”李领导反问着自己,否定了自己是个贪官。既然,自己不是贪官,大灾面前,总该动情、动容、动心的。不然的话,群众真的会骂自己是贪官了。联想到“政治待遇”,李领导决定以一个“老领导”的名义捐款,向灾区慷慨解囊。

李领导主动爬上五楼,敲开了楼长老林家的门。“老林,我捐500元!而不是你说的200元!”李领导的口吻很坚硬。说完,掏出500元钱,塞到了老林的手里。

老林喜出望外:“我就说嘛,你是老领导了,你的政治待遇,一般人比不了!”又说:“你捐得最多,目前,还没人超过你呢!”

第二天,社区贴出了捐款的大红榜,李领导名列榜首。

可是,第三天,捐款名单又张贴了一榜,有3个人,分别捐了3000元、2000元、1500元。

这仨货,是谁啊?李领导盯着红榜上的3个人,眼睛都要冒出血来了。

弯曲的脊梁

社会身份?

民工。

再说一遍。

民工。也叫打工仔,女的叫打工妹。

说详细些。

民工。男的叫打工仔,女的叫打工妹。实际上,俺就是个乡巴佬。

还有别的说法吗?

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对了,还有一个称呼:游民。

嗯?什么?

就是无业游民。也就是马克思说的流氓无产者吧。

马克思说过吗?马克思说的是工人,不是说农民。

俺不敢胡编。反正,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游民、无产者……俺都能对号入座。

你以为你幽默吗?你不就是农民嘛。

俺不敢幽默。对了,除了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游民、流氓无产者之外,城里人也叫俺农民兄弟!

哪个城里人说的?

俺说不准。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游民、流氓无产者这些称呼都不大好听,都是作践俺!俺还是喜欢城里人叫俺农民兄弟!麦是俺种的麦,面是俺磨的面,城里人吃的,不都是俺农民种出来的吗?俺最骄傲的,就是城里人把俺当兄弟!

你说什么?城里人都拿你当兄弟?

俺不敢。俺是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游民、流氓无产者,俺只是一部分城里人的农民兄弟。这部分城里人,也是高兴时喊俺农民兄弟,不高兴时,就拿脏话骂俺!

怎么骂的呢?

骂俺是强盗、小偷、流窜犯……有人写文章说,10个罪犯中有8个是民工,俺成了犯罪嫌疑人的同义词!广东那边,有人公开打出来标语,不欢迎河南籍民工;而河南有家公司,清退了所有的民工……其实,谁都知道,俺不光是民工、打工仔、打工妹、乡巴佬、游民、流氓无产者、农民兄弟,俺也是城市建设者呀!

城市建设者?这倒是个褒义词。

这个褒义词,说明了社会对俺还有个起码的尊重!当然,俺也不敢把这个桂冠挂到脑袋上啊,那样的话,俺就找不到饭碗了!俺只敢说俺是进城务工者。说白了,俺进城来,就是挣城里人不愿意挣的那份血汗钱。城里到处都是挣钱的地方,可城里人嫌脏、嫌累、怕吃苦。俺不怕,俺最崇尚的口号就是“一怕不苦,二怕不死”!死个民工,说不定比活个民工还风光呢,咋的不也得给几千块钱丧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