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冯公公读折耍手腕 李太后吃茶识股肱(第2/5页)

“日头老毒的,晒晕了么办?”朱翊钧瞧了瞧砖地上白晃晃的阳光,担心地问。

冯保立即回答:“万岁爷,天底下生杀予夺大权,都在你手上,一味地慈悲,怎好当皇帝!”“冯公公说得对,就这么办了,走,万岁爷,咱们去东阁。”

李太后一锤定音,说罢牵着朱翊钧的手,在两名宫女的引导下,挪步向东阁走去,冯保紧随其后。

此时的东阁,早已被值事太监擦拭得窗明几净,镶嵌了几十颗祖母绿的鎏金宣德炉里,也燃起了特制的檀香,异香满室,闻者精神一爽。而在小皇上的御座与李太后落坐的绣椅之间,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单盆花架,上面放了一个翠青六孔莲瓣花插,那本是南宋龙泉窑的旧物。花插上插了六支猩红欲滴的玫瑰,也分外夺人眼目。主仆坐定,李太后瞄了瞄小皇上几案前先已放好的十几份奏折,问冯保:“冯公公,奏折还未拆封?”

按规矩,所有呈给皇上的奏折,先都集中到通政司,再由该衙门转呈大内。奏折寄呈时就已封套缄口,通政司收到后再加盖火印关防。只有呈至御前,皇上下旨才能开拆,此前任何人不得与闻。新皇上登极之初,冯保就把这规矩说给李太后母子听了。这些时来,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今日李太后突然问这么一句,看似无心却是有意,冯保觉得这是李太后故意试探他是否对小皇上竭尽忠恳,便恭谨答道:“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岂敢拆封。”

“啊!”李太后嘴角微微一翘,微微笑道,“那就拆吧,你说呢,钧儿?”

“拆。”

朱翊钧的嘴中硬绷绷吐出一个字,他的心思还在那两个罚跪的内侍上头。

冯保趋身上前,把那些奏折逐一拆开并看了一遍题目,李太后问:

“有无紧要的?”

冯保答:“有三封折子,皇上和太后想必愿意听听。”

“哪里呈来的?”

“一封是河南府新郑县令呈上的密札,备细禀报高拱回籍这两个月的举止动静。”

本来慵懒地坐在锦缎绣椅上的李太后,一听这话迅速坐正了身子,急切地问:

“这倔老头子,回家后可老实?”

冯保眯着眼,把那密札读了一遍,大致陈述高拱回籍之后,足不出户,闭门谢客,连当地缙绅前往拜望,也一概谢绝。他刚读完,李太后就微蹙着秀眉问:

“这个县令的话可靠吗?”

“大致可靠,”冯保觑了一眼李太后,讨好地说,“上次太后嘱咐奴才,要把高拱盯紧一点,奴才就派人去了一趟新郑,传谕县令,高拱回籍闲居,地方官要把他看管紧一点,有关高拱的言行举止,须得定期写密札向皇上奏报。为了万无一失,除了县令那边,奴才还另外派了人监视。”

“情况如何?”

“诚如县令所奏,高拱表面上的确足不出户,但他总还有个传声筒在外活动。”

“谁?”

“他的管家高福。”

“啊,可有越轨之举?”

“这高福早被高拱调教出来,滑得像条泥鳅。他三天两头离开高家庄,一忽儿到庙里烧香,一忽儿到县城采东购西,看起来忙的都是高家的杂务,其实,他还是见了不少的人。前两天,有高福会见过的两个人跑到了京城,还在庙右街的薰风阁酒楼上,会见了魏学曾和王希烈两个。”

“这不是高拱的哼哈二将吗?”

“正是,因此奴才捉摸着,这里头兴许有阴谋。”

“那两个人是干啥的?”

“江湖玩杂耍的,是爷儿俩,爹叫胡狲,儿叫胡狲子。”

“抓住了?”

“这两家伙武艺高强,抓着又跑了。”李太后秀眉一挑,埋怨道:“这办的是啥事!”

冯保赶紧滚下凳子,伏在地上连连自责:“奴才该死,是奴才办事不力。”

看着冯保一副惊恐的样子,李太后摇头叹了一口气,吩咐冯保坐起来回话,问道:

“冯公公,你上次说唐朝有个姓李的,住在衡山上,却把握着京城的朝政,这个人叫什么?”“回太后,叫李泌。”

“后人称他为山中宰相,是不是?”

“是的。”

李太后突然从花插上拔出一支玫瑰,一折两断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在咱万历皇帝当政的时候,绝不允许出现一个山中宰相。钧儿,你说呢?”

朱翊钧仔细听了这一番谈话,一想到高拱胡须戟张,目光严厉的黑煞星样子,就不免心悸,因此答道:“母后说得对,大伴,那两个人你务必抓住。”

“是,奴才遵旨。”冯保欠身回答,又道,“山中宰相,之所以能呼风唤雨,是因为在朝中党羽众多,若一举剪除,则可永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