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应天馆拜访神秘客 铁女寺毒杀贪鄙人(第2/7页)

“你看看这几个字,如果你觉得咱高某说话有准头,你就留下来谈,如果你觉得毫无用处,现在就可以走,咱决不留你。”

赵谦接过笺纸,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海子湖边 官田一千二百亩

赵谦拿着笺纸的手,当时就抖了起来,这墨迹未干的十一个字,如同十一把锋利的匕首,一齐朝他的心窝扎来。

“赵大人,你到底是走还是留?”高先生一双灼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赵谦的脸。

赵谦尽量掩饰内心的慌乱,把那张字条撕碎了,佯笑着说:“咱自然要留下来,陪高先生说说闲话儿。”

“好,那就喝酒。”高先生说着给赵谦满满斟上一杯,“来,干杯!”

赵谦心里头像猫子抓,哪有情绪喝酒?却又不得不奉陪。高先生不知是有意耍弄还是酒没喝好,丢了个话头后却一味地闹酒。他见那两个歌女缩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看热闹,便朝她们一拍巴掌,大声嚷了起来:“怎么不唱了?咱爷们啥时喝过闷酒,快接着唱。”

两位歌女不敢怠慢,琵琶一拨檀板一敲,慢启朱唇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望江楼儿,观不尽的风和荡

咿喂子哟一片汪洋

九尽寒退,二月里春光

咿喂子哟萌芽上长

三月里来清明节

桃花开来杏花放

咿喂子哟又开春海棠

掩绣户,玉人儿娇模样

咿喂子哟美貌女红妆

夏日天长,庆赏端阳

咿喂子哟暑热难当

八月十五敬月光

姑娘二人把香降

咿喂子哟桂花阵阵香

到冬来,雪花飘飘梅花放

咿喂子哟咿喂子哟

朔风阵阵凉,奴家也断肠

两位歌女一唱一和,虽不是十分美好却都很卖力。高先生嫌她们唱的这支《望江楼儿》曲调儿揉捏,“咽”儿饮了一杯酒,嚷道:“姑娘们,你们弹一曲《马头调》,听咱和着调子,给你们唱一道京城里流行的好词儿。”说着,高先生跟着琵琶声,吊着嗓子唱起来:

久闻姑娘名头大,见面也不差

脚大脸丑,浑身腌臜,赛过夜叉

桌面上,何曾懂得说句交情话

开口令人麻

若问她的床铺儿

放屁咬牙说梦话

外带着争开发

一张臭嘴,焦黄的头发

虱子满身爬

唱曲儿,好似狼叫人人怕

又不会弹琵琶

要相好,除非倒贴两吊大

玩你的后庭花

高先生本就生出一副凶相,如今虽然嬉闹唱曲,两腮肌肉却依然呆板毫无生动之气。只是这曲调诙谐滑稽,加之高先生常常走板的黄腔,仍能给人逗乐。赵谦客随主便用心巴结,一曲才了,他连忙拍起巴掌赞道:

“唱得好,唱得好,没想到高先生还有这一手,你唱的这支曲子叫什么来着?”

“叫《久闻大名》。”

“这词儿有意思,”赵谦瞅着那两位歌女淫邪地一笑,接着用暗示男女私处的行话问道,“听说京城里头,后庭花的价格,倒比前院的牡丹贵了许多?”

“这个当然,物以稀为贵嘛。”高先生看看差不多闹够了,便去里屋抓了些碎银出来赏给两位歌女让她们离开。听到歌女下楼的声音,高先生命在门外静候的小厮沏两杯热茶进来。待小厮把厅房里的残肴碗碟收拾干净了,高先生才把赵谦请到太师椅上重新落坐,一边品茶,一边问道,“赵大人,你是不是真想知道敝人的来历?”

赵谦此时的心情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干笑着答道:“如果高先生觉得方便,赵某原闻其详。”

高先生打了一个酒嗝,问:“赵大人知道武清伯这个人吗?”

“武清伯谁不知道,当今圣母李太后的父亲,名闻天下的老国丈。”

“还有一个驸马都尉许从成大人,想必赵大人也不会感到陌生吧?”

“这个也知道.他是嘉靖皇帝的女婿,当今圣上的嫡亲姑父,也是赫赫有名的皇亲。”

“武清伯与驸马都尉两个人,都委托敝人前来荆州,向你赵大人问好。”

“问候咱?”赵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赵某与两位皇亲素昧平生,他们怎么可能问候我呢?”

“他们问候你,乃是事出有因。”

“为的何事?”

“只因你赵大人治下的荆州城中,有一个人搅得他们寝食难安。”

“谁?”

“金学曾。”

“啊,又是这根搅屎棍,”赵谦心里头暗暗骂了一句,急切地问,“金学曾如何得罪了两位皇亲?”

“子粒田征税的事,赵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金学曾。”

高先生把话挑明,赵谦这才恍然大悟。今儿个接风宴前,周显谟在楚风馆中还与他谈到子粒田征税的事。在这一举措中,几乎所有势豪大户的利益都受到侵害。首辅张居正也就成了他们憎恨的目标。金学曾作为张居正的爱将,又是第一个揭露子粒田弊政的官员,势豪大户们自然就会迁怒于他。但赵谦仍不知眼前这位高先生要干什么,他转了转脑瓜子,试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