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武宣三宗的抗争(第6/16页)

宣宗之立,李德裕盖未与其谋?而德裕在武宗时,得君颇专,易为同列所忌。宣宗本猜忌之主,自不能容。故即位未几,即罢为荆南节度使,而白敏中相。九月,德裕又解平章事,为东都留守。大中元年二月,以太子少保分司。至九月而吴湘之狱起,德裕贬为潮州司马。二年正月,李回左迁湖南观察使。三年,《旧传》误为二年,据《李卫公集》当作三年,见《十七史商榷》。九月,德裕又以湘狱及改《元和实录》,再贬崖州司户。李回亦贬贺州。四年,《旧传》亦误为三年。十二月,德裕卒于贬所。德裕为人,很愎阴贼,贬谪而死,固其宜也。宣宗时,宰相见信任者:始为白敏中,后为令狐绹。敏中,宣宗即位时相,至大中三年三月罢,绹以其明年十月相,终宣宗之世。魏徵五世孙谟,以敢言称,文宗时累加拔擢,亦相宣宗五年余。大中五年十月至十一年二月。史云:终以刚直,为令狐绹所忌,故罢。谟初为李固言、李珏、杨嗣复所引,故武宗时外出。宣宗时,白敏中引之。他相则充位而已。

旧史亟称宣宗之美,此乃阿私所好之言。《新书》谓其精于听断,而以察为明,无复仁恩之意,亦《本纪》赞语。则颇近于实耳。《通鉴》云:上聪察强记。宫中厮役给洒扫者,皆能识其姓名、才性所任,呼召使令,无差误者。天下奏狱吏卒姓名,一览皆记之。度支奏渍污帛,误书渍为清,枢密承旨孙隐中谓上不之见,辄足成之,及中书覆入,上怒,推按擅改者,罚谪之。密令翰林学士韦澳纂次诸州境土、风物,及诸利害为一书,自写而上之,虽子弟不知也。号曰《处分语》。他日,邓州刺史薛弘宗入谢,出谓澳曰:“上处分本州事惊人。”澳询之,皆《处分语》中事也。大中九年。又云:上诏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师,面察其能否,然后除之。令狐绹尝徙其故人为邻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见其谢上表,以问绹。对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为百姓害,故欲一一见之,访问其所施设,知其优劣,以行黜陟,而诏命既行,直废格不用,宰相可畏有权。”时方寒,绹汗透重裘。上临朝,接对群臣如宾客,虽左右近习,未尝见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无一人立者,威严不可仰视。奏事毕,忽怡然曰:“可以闲语矣。”因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一刻许,复整容曰:“卿辈善为之,朕常恐卿辈负朕,后日不复得相见。”乃起入宫。令狐绹谓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沾衣也。”十二年。虽善参验擿发,然不能推诚相与,得人之欢心,将谁与共济艰难乎?《通鉴》又云:上以甘露之变,惟李训、郑注当死,自余王涯、贾等无罪,诏皆雪其冤。此视武宗,似差强人意。然又云:上召韦澳,托以论诗,屏左右与之语,曰:“近日外间谓内侍权势何如?”对曰:“陛下威断,非前朝之比。”上闭目摇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卿谓策将安出?”对曰:“若与外廷议之,恐有太和之变,不若就其中择有才识者与之谋。”上曰:“此乃末策。自衣黄、衣绿至衣绯皆感恩,才衣紫,则相与为一矣。”蔓草非寻烈火,宁可徐图?当时宦官窃大权者,罪久不容于死矣,尚何待?此辈有阙,能勿补乎?绹之此言,盖以卸责,亦以避祸也。帝之所行,盖即此策?故《旧书•宦者传》谓其诛太甚者,而阍寺仍握兵权之重,则其效可睹矣。然不能推赤心置人腹中,亦安得如王叔文、王伾、李训、郑注之臣而用之哉?而顺宗与文宗远矣。

然宣宗时庶政确颇修饰,此可于财政见之。王播死太和四年,王涯代之。后亦常任元臣,以集其务,《旧书•食货志》语。然成效殊鲜。至宣宗乃用裴休。《旧书•传》曰:自太和已来,重臣领使者,岁漕江淮米不过四十万石,能至渭河仓者,十不三四。漕吏狡蠹,败溺百端。官舟沈溺者,岁七十余只。缘河奸吏,大紊刘晏之法。洎休领使,分命僚佐,深按其弊。所过地里,悉令县令兼董漕事,能者奖之。自江津达渭口,以四十万之佣,岁计缗钱二十八万贯,悉使归诸漕吏,巡院无得侵牟。举新法凡十条,又立税茶法二十条,奏行之。物议是之。初休典使三岁,漕米至渭河仓者一百二十万斛,更无沈舟之弊。《食货志》略同。《新书•南蛮传》:高骈说僖宗,言宣宗皇帝收三州七关,平江岭以南,至大中十四年,内库赀积如山,户部延资充满,故宰相敏中领西川,库钱至三百万缗,诸道亦然。此决非幸致。帝之才,盖不减汉宣帝?唐人之亟称之,亦有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