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抚躬自问 痛定思痛(第5/18页)

依照「中苏友好条约」之规定,俄军至迟应于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三日,全部撤出我国国境,可是他们百般刁难,不肯依限撤出。同时阻挠我政府军队进驻东北。直到共军大量侵入东北,并获得俄军缴收日军装备后,俄军不待我军接防,遽于一九四六年五月三日全部退入苏境。因之整个东北除瀋阳、锦州少数孤立据点外,都成了共党盘据的巢穴。

所以抗战胜利,我政府所接收的东北,除去几个孤立据点以外,别无他物。真正攫得东北广土众民的,是共党。而真正获得鉅量工业设备和物资的,是俄帝。为不甘东北沦陷而苦战八年的中国,到头来却一无所得。这种胜利的苦果,是怎样产生的?追本溯源,不能不说是雅尔达协定之所赐。

我政府起初派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一九四六年九月改为行辕)主任,负责办理接收事宜。而以杜聿明为东北保安司令长官,主持军事。原望军政分治,协调合作,以期有所建树,不料合作不成,反而互相牵制起来,以致军事力量与行政效率,都相对的为之削弱。再则军政双方,都缺乏通盘筹划的计划,而一般不肖人员以劫搜为接收,较之关内其他各地,殆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士气人心,均发生严重的恶劣影响。东北大局,既如上述那样的险恶,再加上我们军政方面的不争气,遂愈益不可为。

一九四七年七月,美总统特使魏德迈将军莅华,曾赴东北访问,认为东北现状,与人谋不臧有关,于是我政府乃有调整东北人事之考虑。八月十二日,我以参谋总长身份,奉派飞瀋视察。除访问东北元老,代表主席致慰外,即约集东北军政党团首长,检讨有关东北各项问题。十五日飞四平慰问军民,时当我军大胜之后,发现有不肖军人乘机掠夺民间财务情事,当予议处,然对于军纪败坏,深觉痛心。十六日再飞长春、吉林、小丰满等地视察,原拟再多留几日,藉图充份了解东北实况,惟因主席电催返京,只得于二十一日结束了这一次东北之行。

返京后,即奉主席召见,于报告东北情形后,对于调整东北人事,先拟请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兼任,李不愿,乃定由国防部长白健生(崇禧)兼,白亦不肯接受,却竭力主张要我去。我想国步艰难至此,倘能为主席稍分一点忧劳,自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参谋总长职务则必须准我摆脱。主席考量之后,却只准我兼,不准我辞,在我兼任东北行辕主任时期,参谋总长职务交由参谋次长林蔚代行。议既定,我只好遵命而行。

兼任东北行辕主任的命令,是三十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发表的,稍事摒挡,即于九月一日飞抵瀋阳。

当时东北情形,虽然刚在四平街打了一个胜仗,但就整个大局来讲,绝对无法挽救,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东北耆宿张作相、王树翰、冯庸、高惜冰等十一人,知道我将要来东北,曾就东北党政军各方面的情形,写给我一封信,对于当地现状,颇有一些简单扼要的描绘。如说:

军事方面:「今者大敌必须国军,小敌亦必须国军,奸匪窜扰无已,国军疲惫不堪。」「奸匪之在东北,拥有强大背景,据有优厚资源。」

政治方面:「东北情况虽属特殊,而机构制度实多与实际需要未能切相配合。尤以机构之繁多,编制之庞大,事权分割,效力低劣,为目前之大病。」「各省负责人选,应付非常,动关成败,必须慎重简拔,不可稍存姑息。」

军糈民食方面:「东北目前收复地区,不过二十余县。本年辽北战事春耕十废其九。奸匪所至,存粮劫掠一空。因之产粮区域,已发生严重之民食问题。迨至青黄不接之时,其危机之严重,益将不敢设想。因之军粮若在东北採购,就令彻底禁止人民食米,亦将搜罗无方。」

党团方面:「东北在光复后主持党务者,闻有出卖党证志在敛财者。种种劣迹,驯至地方公正人士,胥与绝缘。」「剿匪若不能对政治党务下有整顿决心,则军事纵有十分把握,而此等恶劣份子为渊驱鱼,恐党国之患,不在外而将在内。」

东北与热河唇齿相依,我到东北不久,接到过热河省参议员关铁铮的一封信,从这封信裏,又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下热河:「热河当前势态,全省二十县,现在政令所及仅有七县。而七县所属多者七、八乡,少者三、五乡,其环绕县城为匪所据者,近只一、二十里,远亦不过三、五十里。即以首县承德而论,省政中心,重兵驻在,而亦市内四镇金瓯无缺,此外二十乡,吾之所有亦不过残破不整之七、八乡耳。所谓我佔点线,人有面积,人据生产之区,我守消费之地,现在秋成伊尔,我将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