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抚躬自问 痛定思痛(第8/18页)

我本有胃病宿疾,但不甚措意。一九四三年任远征军司令长官时,因感责任艰鉅,而处境甚为恶劣,时作剧饮,以资破闷,致酿成胃出血之症。当时虽经治癒,但一九四五、六年均曾复发。此次北来,到瀋未久,病即发作,以当前局势严重,隐忍不言,唯有尽力苦撑而已。其后病势日重,仍依病榻约见军政要员,指授方略,并日夜以电话指挥军事。一位美国朋友来看我,认为以重病之人,负此重责,非但公私有害,且为极残忍之事。主席对我更为关怀,曾派飞机送名医戚寿南到瀋诊治,认为非有较长时间休息不可,主席亲临瀋阳,见我力疾苦撑,恐于公于私均有不利。回京后,即电召我回亦疗养,并派卫立煌为东北行辕副主任兼东北剿匪总司令,专负军事责任。卫到任后,东北付託有人,我乃于一九四八年二月五日离瀋飞京,旋即转沪就医。

卫在东北,前半年尚勉可维持,到了十月上旬,共军猛犯锦州,採用了所谓「三合一」战法,即锦州一破,瀋阳、长春均可不攻而下,即可席捲东北。十月十五日锦州不守,二十三日长春陷落,共军以钳形攻势合围瀋阳。我方以廖耀湘所部十余万人,从新民分向新立屯、黑山攻击,企图收复锦州。廖所部皆国军之精锐,但仍迟迟不进,一如前此赴援公主屯时行动,遂被共军击溃于辽河西岸,全军尽覆。共军乘势合围瀋阳,瀋阳守军不战自乱,至十一月二日,遂为共军所陷。东北亡。

雅尔达协定,是使东北陷入敌手的远因,铁案如山,殆属无可否认。不过雅尔达协定,并没有出卖华北、华中和华南的协议,如说东北为华北的屏藩,东北不守,始造成华北以至整个大陆的不守,虽亦可言之成理,但这不是「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的道理,我不想这样说。我觉得我们应当反躬自省。

至少东北之亡,我是不能辞其责的。无论站在参谋总长的立场,或是行辕主任的立场,我都要负一大部份东北沦陷的责任。所可问心无愧者,就是我已尽心竭力而为之,未敢丝毫怠忽职守,当胃出血病况严重之际,至不惜继之以死,如是而已!

大陆究竟是怎样沦陷的?

蒋纬国[4]

国际、国内环境所发生的影响

先父检讨反共斗争中的错误和缺失,及其对国际、国内所发生的形势与影响称:

我许身国民革命,已49年,从不计个人的毁誉,亦决不推诿自己的责任。1949年美国政府发表其中美关係《白皮书》。当时我已经宣布下野,离开政府已有六个月了,惟闻政府亦要计划一份《白皮书》,指责美国政府自雅尔达会议以后,在中国局势演变中,所应负的责任。我极力反对这个说法。我当时就告诉来台徵求我意见的外交部代理部长叶公超说。我们中国在美国还有许多的友人,并不因《白皮书》而对中国国家的前途感觉失望,亦不因此而对中国政府的信誉有所怀疑。现在我们政府如果为此,要与美国来作无益的辩论,这不只使我们两国人民百年来所建立的传统友谊,将受到莫大的损伤而无法补偿。而且其结果,惟有增强俄共离间中美阴谋的助力,达成其所预期的目标,而使其称快而已。我们中国处世以及做人处事的道理是「厚于责己,而薄于责人」。

由此可知,我中华民国政府当时受到国际间的阻力是如何的险恶!以下事实的披露,更可提供作历史的见证。然而本人又为何反其道而要揭穿其中之关键呢?一则时间上已过去50年,历史要作新的评价;二则应重估西洋人心态之本质和特性;三则从其国防和外交的自我需要,这就是我要从其人缘和史缘方面检讨,始能了解平心而论其真相,从而入手,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之根本。因为西洋人之个性直言其隐,说穿其对与错,得与失,只要说得对,他们反觉得我们的诚恳;我若谦恭,只说己过,西方人亦尽以过失加诸我方,反以表面之功尽居诸己,以为一切成功,全因自己之能力运用得当,而得之自然,引以为得意。虽在西部开发中,曾一再欺骗红印地安人以求胜,事后有人引以为耻,但最后仍以力克服,终将之逼至最贫瘠之地而困居之。又有何人同情!可见白人之自大,为乱世之又一因素!但平心而论,以东西方之团队能力,和合作精神,人缘与史缘战略之东方人证诸近代史实,确实逊人一等!那么怎么办才好呢?我认为一方面应把握先父之基本精神,一方面还应从史学家诚恳之本质入手,久之必能化敌为友,本文决无刻意重新掀起旧恨新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