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4页)
吴尉文的性格变化,骆荣感到不解,武师王坚也有点难以理解。有一天谈到老爷身上出现的某种变化时,骆荣说:“我跟老爷二十三年,从没见过他像近几个月如此信神拜佛过,我并非担心他虔诚对佛,我担心他丧失进取之心。一旦如此,安吴堡走下坡路的危险就在所难免了!”
“我也在想这件事。”王坚接住话茬说,“一旦仁慈多于拼搏进取,在大是大非面前就可能犹豫不决,丧失良机。现在麦已开镰,成都总号、扬州盐行去年应交红利尚未解到安吴堡,老爷沉迷于吃斋念佛,对此不究不问,我怕如此先例一开,各地总号分号跟着仿效,安吴堡难免有财源危机。希望骆先生能对老爷进言,指明利害,使老爷尽快醒悟,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
骆荣点头道:“我已思谋多日,只是没找到进言的合适机会。”
王坚说:“事不宜迟,再拖下去,我真怕四川成都总号、扬州盐行发生变故,一旦成真变实,老爷就鞭长莫及了!”
骆荣、王坚的担心在吴尉文看来,似乎是一种多余的忧虑,他十分相信自己控制全局的能力,更相信自己的用人策略和管理手段。三十多年风风雨雨,他见得多经得广了,林再大鸟再多,养鸟手段万变不离其宗:看鸟安窝配食,老鸟小鸟一齐喂。翅膀再硬,只要主人手里有食,鸟能飞出林子多远?
他并没把骆荣、王坚的意见往心里放,依旧不断派出信使,把自己的指示传到各地总号。为催促成都总号、扬州盐行把头年红利押解安吴堡,他命武师秦甲前往成都、武师刘炳文前往扬州就地督办。他嘴里不说心里想:骆荣啊骆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应明白我的苦衷。难道你没发现,自三年前伤及腰肾至今,长途鞍马之劳我已很难适应,我借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实盼尽早恢复体能,早一日再行走南北东西呀!
吴尉文并没向骆荣、王坚等人讲明自己的想法,而是依旧晨起舞剑,黄昏打太极拳,不紧不慢处理安吴堡外一应事务,按时诵经拜佛。吴宅内务事,则放手让周莹料理。如此一来,外人以为吴尉文真的要当老太爷享清福,安度晚年了。
冬去春来,1886年的春天到了。
桃花绽蕾的时候,吴尉文决定起程外巡前的一天,泾阳县知县奉旨到了安吴堡,在吴宅宣读了诰封周莹为三品夫人的圣旨,颁发了诰封文书。对突然降临头顶的诰封之喜,周莹激动得泪光闪闪,跪接册封文书后,拜谢知县说:“多谢大人荐举之劳。”
知县连忙摇头说:“少夫人谢错了人,你应该谢的是你公爹。如果你公爹不张罗,这诰封之喜怎能飞进安吴堡?”
原来吴尉文一年不出门远行,全是为了观察周莹是否能心口如一、全心为吴宅安危兴衰着想。当发现周莹不仅具有创业守财之能,心地善良'之美,聪慧善思之智,处事果断之魄,而且具有居安思危之怀,为了把她紧紧拴在安吴堡这条船上,在周莹嫁进吴宅九个月后,他捐出四万两银子给朝廷为周莹讨得显贵身价的三品夫人诰封。
三品夫人荣衔虽非荣华高贵至极,但对远离京城、地处三秦腹地、足未进过西安府的周莹来说,已是做梦未曾想过的崇高荣誉。
周莹对吴尉文感激不尽,说:“儿媳今生今世,将永记爸的恩情,为我吴氏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吴尉文满面喜悦说:“吾儿能有今天,乃你自身努力的结果,皇上褒奖吾儿,实乃我吴氏盈门之喜。”
吴聘把册封文书看了几遍后方说:“爸太过偏心,为啥不为我也捐得一个三品夫男嘛!”
吴尉文忍不住笑道:“蠢材才说蠢话,如果被外人听到,人家会讥笑我教子无方了。”
吴聘说:“爸,我只是说个笑话,我若蠢到这种地步,吴氏的脸早叫我丢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