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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客店后,燕青擦拭干净身上的雨水,喝了两杯热茶,觉得躯体稍稍暖和了一些,脑袋却一阵阵地隐隐作痛。用过邝彪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酒饭,燕青越感周身乏力,筋骨酥软,眼皮沉重,困倦难当,便早早地吹灯歇了下去。
邝彪为燕青送饭时,曾关切地对他道,此地比较偏僻,野兽出没无常,请客官多加小心,谨防不测。若在平时,燕青会很乖觉地听出这话里的蹊跷。这里虽非州衙县府,毕竟也是个人口聚集之地,何偏僻之有?又怎的便会常有野兽出没?这分明是提醒燕青要加强警觉之意。然而此时燕青正处于忧郁交加、头昏脑涨之际,竟全然没有品出邝彪的弦外之音。
风雨依然急骤。
在窗外持续不断的哗哗啦啦的降雨声中,困顿已极的燕青很快便沉沉睡熟,发出轻轻的鼾声。
不知睡了多久,燕青蒙蒙眬眬似觉得房门悄悄被打开了。扭头去看时,只见一个人影从外面走进来,不甚分明。燕青喝问道,你是何人?那人影柔声回道,小乙兄弟莫惊,我是你师师姐。燕青诧异,定睛细看,人影已袅袅婷婷行至近前,果然就是李师师。
燕青讶然问道,路途遥远,风雨交加,师师姐怎生到得这里?师师蹙着眉尖道,小乙兄弟走后,师师便似失了魂魄,茶饭无心,坐卧不宁,百般安顿不得,便冒雨寻小乙兄弟来了。燕青关切地道,这么大的风雨,你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住,莫淋病了,倒教小乙心疼。师师凑到燕青面前道,小乙莫担心,姐姐其实不曾被雨淋着。燕青伸手摸了摸,果然师师身上的衣衫全是干的,没有一丝水渍,方放心地道,如此便好,只是这小屋里只有一张床铺,怎么安置姐姐歇息呢?师师嫣然一笑道,有一张床就足够了。你我就此同床共枕,小乙难道不乐意吗?
燕青听了这话,似被烈火烤着了一般,浑身发起热来。师师便伸出温润玉手去抚摩燕青。燕青亦情不自禁地动手去抚摩师师。那一种美妙感觉,胜似品尝了仙果琼浆。缠绵温存中,两个人的衣衫皆不解自褪。
正在这紧要关口,忽有一股冷风卷来。燕青回眸一看,竟是皇上赵佶闯进房来,身后跟随着张迪等一干太监,似乎还有一群手执剑戟的皇城禁军。赵佶横眉怒目,面色如铁,大步奔上来,一把将燕青从师师身上揪下,声色俱厉地喝道,姓燕的你这厮好大胆,竟敢淫戏朕的女人!来呀,与朕将这个藐视君王、无法无天的淫棍拿下。后面的禁军应一声遵旨,就呼啦啦抢上来拿人。燕青欲待反抗,却被禁军死死地按住了手脚,半点也动弹不得。
燕青急得大叫一声,猝然惊醒,方悟适才乃是南柯一梦。当时但觉心跳怦怦,冷汗遍体,筋疲力尽。
他想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手脚却仍然动弹不得。睁眼一看,几张狰狞的面孔兀地映在面前。燕青又是倏然一惊,这时才完全从梦里醒来,心知是遭了暗算。
毕竟燕青胆识过人,面对猝不及防的险恶处境,片刻间便镇定了下来。他扫视了一下将自己按在床上的几个黑影,沉着地道,诸位意欲何为?是想要银子吗?在那边的包裹里,我悉数奉送便是。
蒋全嘿嘿笑道,你这厮倒是聪明。银子我们自然是要,你的命我们也要。燕青道,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欲取我性命是何道理?在旁狠狠地压着燕青一只肩膀的邱盛晃晃脑袋道,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还认得你邱爷吗?
燕青于黑暗中努力辨认邱盛,虽然看不分明,却还能认出那两道扫帚眉。他愤愤地啐了一口道,原来是你这条癞狗。
邱盛狞笑道,你这厮还想骂什么,尽管骂,再迟一会儿可就什么也骂不成了。不是你邱爷成心与你过不去,这是你自找的。那日你管的什么闲事?邱爷的闲事是你能随便管的吗?你以为你打了邱爷,辱了邱爷,拍屁股一走便了之了吗?这才叫山不转水转,冤有头债有主哪。
蒋全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哪里来这许多的啰唆,快点做活。邱盛道,好好好,我这是要让他死个明白,省得到阎王老子那里告我滥杀无辜。说着,将右手高高扬起,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便照着燕青的颈项砍了下去。
燕青早在与他们周旋之时,全身便暗暗地运足了气。此时猛一发力,挣开了蒋全等人的擒压,又极快地就势一滚,使邱盛的菜刀落了空。
那边蒋全紧接着又是一把剔骨尖刀向着燕青的软肋刺去。这一刀眼见得是躲闪不及了。若是被他刺中,不说一命呜呼,也是要胸穿背透。燕青在情急之下只能疾速地一侧身,以尽量避免那剔骨尖刀刺中身体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蒋全的尖刀刚刚触到燕青的皮肉时,突有一粒石子飞来,既准又狠地击中了蒋全的手腕。蒋全负痛一抖,失去了进击的力度。未待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已从门外冲进房中。众人闻声皆回头看去,由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上,可以看出,此人乃是客店里那个新雇的杂役邝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