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见悲鸟号古木(第3/4页)

“非也,非也,庞君何必自欺欺人?”张松愈发捻须冷笑。“吕布反覆小人,死不足惜,刘益州自降,有功无过,何惧其他?且刘司马也是刘益州父子,此次出使邺下,不也是颇受礼遇吗?为何回到绵竹,却被小人进言,说他暗通北面,以至于被禁足于府中?庞君,我就不说小人是谁了,只说刘益州父子以区区一州不足,对抗燕公天下之重,犹自不觉,恰似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而你身为人臣,在旁边看的清楚,不但不拦,反而吆喝鼓劲,如此姿态,怕不是觉得一旦刘益州父子降了,反而让自己失了当权臣以威福于蜀中之机会?依我说……”

“益州子!”听到后来权臣二字,原本就渐渐忍耐不住的庞羲彻底失控,其人怒发冲冠,一脚踢开几案,然后直接起身在席中拔出刀来,遥遥相指。

而张松依旧不惧,反而大笑不止:“足下适才还劝刘府君以大局为重,营救谯荣始。如今竟然要为区区言语杀我这个益州子吗?还是在公开议事之中因言获罪?莫非足下心中也觉得,‘益州狗皆不得用’?!”

话至于最后,张松也直接掀翻身前几案,并昂首露颈,面目狰狞,挑衅姿态清晰无误。

而庞羲虽然位高权重,且手持利刃,却居然不能再进一步,反而在刘范的逼视下,无奈愤愤持刀而退。

“张曹掾。”刘范无奈目送自己妻兄离去,却还得去跟张松解释。“非是我不愿降,也不是什么吕布事,而是我父在河北时便与燕公有些私怨……若降,我兄弟或得生,但我父确不好有定论,这个时候,身为人子,除了帮他抵御外敌,还能如何呢?”

张松哑然失笑,也不多说,只是俯首一礼,便拂袖而去。

刘范瞬间也起了杀意,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原本还准备讨论一下军事方略,以及其他应对措施的正经大规模议事,只不过重申了一遍营救谯荣始的政治正确,便不欢而散。

刘范尴尬退场,去安慰庞羲,而其余臣属宾客则各怀心思,各自离去。

唯独其中两人,一俊一丑,俊者方加冠,丑者大约十八九岁,连进贤冠都未曾加,一直并席坐在角落之中,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去,方才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起身转回到了太守府侧院,却又在一处客房内收拾起了行李……原来,此二人乃是堂兄弟,而其中那个做兄长的,也就是容貌俊俏者,如今乃是刘范的宾客,可能是素来也不受重视,今日又见到如此荒唐之事,便起了离去之意。

而兄弟二人既然收拾好行装,便去寻刘范告辞,却闻得刘范在后院与庞羲饮酒,便也懒得多言,反而出门步行,兀自出城去了。

不过,刘范不看重这二人,有人却看重,刘范的亲表弟费尚费伯仁(费祎的伯父)正是那兄弟中兄长的举荐者,议事后稍作思索,便主动来寻其人说话,闻得对方直接打点行装离去,更是来不及去报刘范,便亲自乘车去追。

然而,费伯仁明显追错了方向,他先是以为对方应该是要回荆州老家,便向东南大路而去,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都寻不到人影,却又忽然醒悟,转身向北,并终于在傍晚时分于城北一处亭驿追到了这对兄弟。

“山民,何故不辞而别?”费伯仁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但甫一入院中,看到在亭舍院中树下铺席而谈的那对兄弟后,还是难掩喜色。

“伯仁兄,何至于此呢?”那个叫山民的人见到对方不计辛苦追来,也是心生感慨,便从亭院树下起身相迎,拱手以对。“纪本年少,自当游学历事,潜心读书,只是眼见着天下局势渐渐平安,稍起了趁势扬名之心罢了,这才来蜀中一游。而如今刘益州父子用人唯亲,辟士以地,我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大不了趁着战事未开,速速带着我弟离此是非之地,一起去邺下读书科举便是,何论其他?”

费尚尴尬至极,便上前挽住对方在院中树下席上落座,复又喊亭长取温水来用,稍微解渴之后,才无奈开口:“是愚兄想多了,只是愚兄身为刘氏妻族,不免存了替刘氏尽一份力的想法……我素知你虽年少,却是庞德公之后,家学渊源,必然是个命世之才,所以才想挽留足下一二,以救蜀中困厄。”

那俊俏之人,也就是庞德公之子,庞纪庞山民了,闻言一时好笑,便指着自己身侧丑陋少年而言:“且不说什么蜀中困厄,不意连伯仁也是以貌取人之辈……我弟庞统虽年少,却才是尽得我庞氏家传之人,我此番西行,全是听他言语,今日也是他劝我北走,我才直接弃了蜀地准备去北面的……伯仁求贤,何故只寻我来?”

费尚一时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