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11/18页)
“头儿,前面这两个人好像是我们呢!你看,那个高些的人,手里提条枪,你提枪的姿势不就是这样吗?哎呀,太像了。”
单一海也看出来了:“这孩子画我们干什么,还有一大群狼?”他略略沉吟,“这图好像在提醒我们?”
“提醒什么呢?”冯冉疑惑地看看四野,“我当然希望他提醒我们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就留了这么张图,我都快被弄糊涂了。这孩子太奇怪了。”
“这群狼似乎在追什么?”单一海沉思片刻,猛一拍腿,“是在追我们。这群狼一直在跟踪我们!”
“你是说,这孩子告诉我们,有群狼在跟踪我们?”
“我想是这样。”单一海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孩子消失的方向,无言地在脑海中寻找着那孩子的踪影。奇怪的是,那孩子竟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和一杆裂帛般响起凄凉声音的牧鞭。
那鞭子上的红缨络火焰似地轻拂着。
与狼的战争
天黑得十分特别。
先是太阳被一片片乌云遮住,接着有一颗明亮些的星星从地面上升起。巨大的圆盔式的蓝色天宇紧紧包住这块戈壁。许多的星低得几乎就站在地平线上,如同一盏盏电灯一样,一晃一晃地耀人的眼。
单一海第一次体验这样的黑夜,巨大的深蓝色的天宇闪现出迷人的深邃。天气不太冷,他们就没有撑帐篷,都靠在睡袋上,身子舒服地放平。俩人疲倦得话也不想说了,一天的急步行走已使他们疲累不堪。单一海对照地图,今天走了40公里,比强行军还累。行军速度按正常规定,也只有45公里。他们已经走到了戈壁的腹地,再向前走60公里,就会看到国境线了。他有些莫名的沮丧,已经两天了却几乎没有发现女真她们的任何踪迹,冯冉甚至已开始失望了,他的头发沾满了泥灰,结在了一起,两只手十分脏,身上全是灰土。他从身旁摸过水壶摇了摇,绝望地把壶扔到了一边,壶声凄厉的哀鸣传出了很远,在孤寂的夜空中又深又孤独。
他们的水已用完了。单一海无言地望望冯冉,他的唇干裂着,白花花的唇白沾了满嘴。他有些心惊了。在戈壁上失去水,意味着什么?他没敢深想下去。现在,他们有两个敌人了,一个是干渴,再一个就是那群未知的狼。冯冉伸直了两腿,懒懒地衔了一根草,在嘴里嚼着。良久,他忽然望定单一海:“头儿,你说女真医生她们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单一海似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愣怔了一下:“我直觉她们没有回去!”
“万一她们回去了,我们说不定又成了师里要找的人。”冯冉认真地望定单一海,“我们如果找不到她们怎么办?”
“再坚持一天,我有种预感,也许她们就在附近。她们应该在这一带!”单一海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首先陷入慌乱中,可他仍在心中低语,“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
冯冉轻微点点头,转身起来,去找了一些干草和枯红柳枝杈,堆在地上燃着。那团红火抖动着,像一匹火焰的舞蹈。单一海感到一阵温暖扑涌过来,全身暖热着。在火光中,他才觉出自己不再孤独。
冯冉钻进自己的睡袋,他的上半身都露在外面。单一海感动地看着他,这才像你嘛。这家伙在某些方面竭力让自己成熟着,可一旦真正陷入困境,面对这无处不在的恐怖时,他才是他,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哎,头儿,你听……”冯冉惊醒般地低呼。
“什么呀?”单一海被冯冉的神情惊动,他屏息寻找那声音的出处。夜空中除了这堆火焰的呻吟外,没有任何声音。“你别是听错了吧?睡吧!你也许太累了。”
“不是,我真的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真怪,我一闭上眼,它们就出现了。”冯冉喃喃低语,“像有许多心跳似地嘣嘣声。”
单一海疑惑地望一眼冯冉:“那……你先睡吧!我来守一会儿,下半夜我再叫你。”
冯冉欲言又止,重新把身子缩回到睡袋中。不一会儿,他就打起了轻微的鼻鼾,他真的太疲惫了,单一海轻轻地帮他把睡袋往上提提。
戈壁陷入更深的寂静之中。
他抽罢一支烟,合衣靠在睡袋上。头脑立即有些昏庸般地被一阵疲倦淹没。在昏睡中,他的眼前不时晃动着一个人。这个人安详地笑着。刚开始似乎是邹辛。她摇晃着模糊的脸孔,晃动着向他走来。他有些惊异地盯视着她,其实只是凝视内心深处的那个遥远的感觉。那个影子摇摆着,终于清晰了,却是女真。他有些莫名地感受她的注视,她的脸上有一道黑影,似乎渗着一丝黑色的血,缀在她的脸上,如同一只小小的蚯蚓,曲延着一种暗淡的形状……他刚要伸手去抚摸她,女真却一闪,消失在暗中。单一海的手空旷地伸着,他看见女真在前边不远处一闪,不见了。他惊叫一声,觉得自己在轻盈地奔跑,他像画省略号似的省略掉一些不时冒出的小树、山石、土沟。这时他看见一辆汽车在前面急驰,它偏离了太阳的方向,快速地接近一个坑,他清晰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坐在车上。他低呼着女真女真,一边伸出手拉她……他抓到的手臂毛绒绒的,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息在他的手上滑过,似乎像一只柔软的舌头在轻轻地舔吸着。单一海被这种气息唤醒。他轻轻地睁大眼睛,看见一匹小牛样的动物正在轻嗅着他的手,它的眼中闪着一种单一海不熟悉的光。单一海蓦然睁开的眼睛,似乎吓了它一跳。它愣怔着盯紧单一海。居然是只狼。他旁边的背包已被撕得遍地都是,冯冉的身边也围了几只,它们闪着绿幽的光,阴森森地盯视着他。单一海内心一激愣,几乎同时,已下意识地迅速跃起,一个翻滚利落地滚到了狼的外围。他拔出手枪,随手已扣动枪机,子弹掠过那只狼的耳梢,发出尖利的啸鸣,单一海暗自庆幸昨夜睡前将子弹上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