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脱胎换骨(第3/12页)

“哦……”老旦恍然大悟似的仰起头来。陈岩彬的话让他困惑,当年听说过八路军和新四军,知道这是编入国民革命军的两支共产党部队,却不知道他们在敌后打鬼子,国军那边也不大提起这两支部队。

“还有啊……要是你当时两边儿都知道,打鬼子的时候你会去哪边?”

“说实话,俺估计还是会参加国军,咱是老百姓,大家都听政府的。”

陈岩彬把头左右看了看,趴到老旦耳朵边细声说道:

“我当年就知道有八路,还是和老乡到处去找国民党,就是他妈的找不着,他们都跑到西边去了。我们在路上被土匪抓了,还被逼着当了一年土匪,谁料想一年之后,我们那土匪头竟成了八路军的独立营营长了,现在还成了团长,我这才算参加了革命,阴差阳错的走了条正道啊!这话就咱哥俩交心说说就中了!老旦,你得把俺这话烂在肚子里!”

“你个球的还真有点傻福气哩!那你觉得,咱们毛主席共产党能带着咱们把天下打下来么?蒋介石还有半个中国哪?咱们还要不要往南边打?”老旦瞪着眼睛又问。

“我看中!跟着毛主席和共产党走,没个错,起码对咱们肯定没错!反正咱也是为自个儿打仗么?毛主席也决不会只稀罕这半个中国,他被老蒋欺负了几十年,还不趁着大好形势出足这口恶气?这些个事你以后就甭想了,咱们部队让你往哪里打,你就往哪里打。以前的事情,你再英雄,再精忠报国,从此也再不要提了!这边不同于那边,千万别犯政治原则性的错误。你现在是解放军的连长,是给天下的劳苦大众在打仗,这个性质和以前是不一样的,打下天下来,你我要是还能活着,就是新中国的功臣,党和毛主席肯定会让咱们有好日子过的……来来来,咱兄弟俩再干一杯!”

两人喝罢,陈岩彬重重地把杯放在桌子上,老旦忙又都给满上,认真说道:

“那是那是!俺现在没想啥别的,就是怕这仗打个没完没了。要是真象你说的,俺就再咬咬牙,打到哪里算哪里,天下打太平了,咱们家里也就好过了,咱俩要是活着,没准儿还可以弄个小官儿做做呢?”

“老旦,我老陈在部队里是条不要命的汉子,战场上把你当好同志,在下面咱俩是好兄弟,你说中不?你见识比我多,岁数多大?”

“忘个球了,好象今年虚岁该有三十二了。”

“那你比我大,我今年虚岁二十九,得叫你大哥!”

“就听你的,俺也早就把你当兄弟了,要不然根本就不去帮你守战壕了,还搭上我十几个兵,呵呵,咱哥俩再干了!”

二人都喝得有点多了,肚子吃得溜圆,就相互搀扶着走出房间来踱步。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上,照得两人身上热乎乎的。

“旦哥,你打的仗多了,受过多少次伤?”

“唉呦,这个可记不清了,俺打了十年仗了,好象每次都得挂点花,你呢?”

“没你那么多年头,但是也差球不多,他妈的如今身上到处都是坑!”

“你的伤跟俺的意思不一样哩!”

“新中国成立后就都一个样了……”

“你家里在啥地方?还有啥人不?”

“我老家在唐山古冶,也就剩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了,去年老娘也过世了……”

“你老婆哩?”

“老婆?大哥,我长这么大了,连他妈的女人的毛都没有碰过,哪儿来的老婆?哎?你就是给我个女人,抱上了炕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事呢……这话今天说到这儿了,你可得接住,打完了仗你要给我说一个婆娘啊!啥样的都行,别疯别傻别生不了孩子就中,只要你觉得是个好人,我就娶她,他妈的我这些年可真是憋坏了……”

“等俺回家找到老婆,把这个活交给她办,管保成!”

老旦猛地又想起了阿凤,这仗打完了,要不要去找找她?王皓说帮着自己打听她,咋了也没个下文?她也没个信儿过来问问自己,是不是那天没认出自己来哩?要是那样可白瞎了,这么大的战场,几十万人的队伍,去哪里找她?总不能支个高音喇叭大喊:阿凤,你个婆娘在哪里哩?正想着,一个战士叫嚷着跑了过来,头上竟然在流血。

“连长,打起来了,5连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老旦和陈岩彬皆大吃一惊。这厮的脑袋显然是被人砸了一家伙,一个口子还在哗哗地流血,才明白这厮是被别的连队揍了。老旦很是诧异,早些年在国军那边的时候,连队之间打架也不多见,到抗战胜利后军队有点散了,三天两头为一些好处大打出手是有的,但是解放军这边以纪律严格著称,难道也兴这个?二人忙穿戴整齐,随他一溜小跑到了训练操场上。只见几十人正在那里打成了一团,个个鼻青脸肿,嘴里喊着南腔北调的脏话,满地是军帽和带血的牙齿。杨北万既象是在劝架,又象是在帮忙,时不时也撩上一脚。老旦一眼看见,5连的副连长牛明正和自己的3排长魏小宝在地上摔作一团,拳打脚踢牙齿咬的,那架势和前些日子在阵地上一模一样。再稍微分辨一下,老旦发现这个战场上自己人已经占了上风,5连之中除了那几个排长,估计大多是刚进部队的年轻小兵,哪里是老旦手下这群南征北战的俘虏兵的对手?他们个个鼻青脸肿血流满面的,远比自己人伤得严重,情势极其混乱。老旦提了口气,背着手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