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2/7页)

师应山见他犹豫就再加上一个砝码:“侯文选见丁一骂出此话,既害怕又生气,回骂说。姓张的死了,你敢不给奖金,你长得才白。不用说,侯文选弄死了林组长,丁一弄死了张科长。两个人互相捏着把柄,讨价还价,把人命当白菜。”

武伯英终于展开了眉头:“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复杂,如果联系在一起,变得无与伦比的复杂,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办,你还假装不知此事,回去继续秘密盯住侯文选。我再仔细考虑一下,需要秘密上报武汉,以获得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支持。”

师应山默默点头,目的很单纯:“如果此事最后落在刘天章身上,会不会为了给共产党一个交代,从而处理他?”

武伯英咬着嘴唇略微思考:“估计会的,还要看指使他的是谁,也说不来。”

师应山目露狠色:“我只想请求你,就算他有主使,也请你把责任全压在他身上,最好能把他弄死。”

武伯英看着他不再憨厚的表情,意味深长劝:“师孟毕竟是因为共产党被处理的,你不能光想着报仇,免得惹火烧身。”

“我只惹火,至于烧身,就看你老弟,帮不帮老哥这个忙了。”

武伯英斜眼看看他,关系本来算近,还要冒险拉近,这些冲动话语表明他不可能是秘密同志。实际先前结好他,就有个预感,总觉得会在某个时刻推动密查。现在有这个转机,觉得自己的预感,还是准确的,不无道理。

师应山走后,武伯英根据新线索做着假设,力争把原有、现有线索全都包含进去。很多不合理的问题都因此解决,但更多不合理的问题因此出现,而新的不合理也还在这些人身上。头又开始疼了,武伯英不敢再想,那种久违的神经性头痛,正是苦思冥想引起。心底有种痛,头疼也不能遮盖,是和师孔失去师孟一样的切肤之痛,过去是失去武仲明,现在是失去王立。弟弟武仲明的死,已经在心房上结成了伤疤,那些杀死王立的人,却把这伤疤生生撕开,相较以前更让人疼痛。又想到二弟含有几十颗弹头的骨灰,又想到王立蜡黄色的脸庞,又想到了报仇雪恨。

快吃午饭时,赵庸返回办公室,汇报监视玄风桥的情况。昨天上午城墙打通并安了木门,而后从内部紧锁一直未开。罗子春开车,三人去了秘密盘踞的旅店,进了用来监视的房间。武伯英带着那两罐狮峰龙井,徐亦觉送的茶叶,恰好给监视徐亦觉的人提神。他放下茶叶贴近窗户,旅店和城壕只隔一条路,就连逃生洞门楣上用白垩土写的“安门大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旅店窗户因为挨路,防盗蒙了铁丝网,头伸不出去。武伯英只好变换观察角度,看了很大一会儿,指着木门交代。“安门肯定要用,只是没到时候。估计日本人再轰炸,他们要出来躲飞机。那时候趁乱,咱们想要的东西也许就出来了。一个可能是沿城墙向东抬,从东南角的小路过护城河。一个是沿城墙向西抬,从这个便桥过护城河。跑路的人轻省跑得快,抬东西的人肯定要落在后面。你们看见了就从旅店出来,刚好截在南岸。不要怕他们是军统,就算抬的是生娃婆娘,也要检查。”

赵庸点头凑过来看,为人忠厚却不胆小:“不怕,怕谁都不怕他们,敢嘴硬,一声招呼,弟兄们来了,把玄风桥给他围了。”

四个军汉虽然暂在破反专署,毕竟是虎狼之师,此地以南全是军营,可以引为后援,武伯英倒是放下心来。“好,不行就这么整,死活都要拦下。”

赵庸不笨:“头儿,要截的,是不是宣侠父的尸首?”

武伯英看看他,再看看罗子春,点头道:“有可能是的。”

众人在锦江饭店吃完午饭,巴克车子沿护城河西走,北拐进了南门,一直朝北回了后宰门。罗子春把汽车停好,后发先至早武伯英一步到了门边,叩着门环敲门。玲子搬来之后,他总归心似箭,恨不得天天就在武家宅子上班,就算无聊也是甜蜜,待在一起都是幸福。院子深处响起玲子声音,罗子春回了应声,武伯英突然想起什么,说要去蒋公馆一趟。罗子春忙作态要开车送,被他拒绝了,牙长个路何劳个汽车。玲子出来开了大门,武伯英已经快走到崇廉路西口了。

蒋宝珍大病一场后,精神总是恹恹的没有复原,真正由夏转秋才能完全大好。被武伯英打动,现在才觉得唐突,原本不考虑的一些困难,现在细想都是困难,而且可以左右结局。再者反观他,似乎并不是真爱自己,原来给他找的理由,就是这样爱人的方式,但是现在细想,都是不上心的表现。再者反观自己,除了突然心动,后面并不美好,原来只觉得是外部因素,现在细想全是来自内心。对他这个人,似乎除爱就是恨,连一点中间过渡都没有,反差很大,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