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7页)

蔡润身将采矿许可证还给郝龙泉,说:“采矿许可证已到手,还有生产许可证和安全许可证呢?”郝龙泉皱眉道:“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事,不知从何下手为好,恐怕还得您给出出主意。”蔡润身说:“我也没什么主意可出,只知要人家给你办事,你先得给人家办事。安全证不难,安监局聂东京做烦了副局长,这段时间老往我这里跑,要他办点事应该没问题。主要是煤炭局的莫献忠,平时跟他没怎么打交道,还得寻个什么机会,与他接触接触。”

也是天随人愿,蔡润身说要寻机会,机会就自动来了。煤炭局要成立一个矿山救护队,莫献忠打了一个申请解决一百万元启动资金的报告,来找甫迪声签字。甫迪声身为常务副市长,事务非常多,不是每次想找就找得着的,有时得通过蔡润身预约。莫献忠的报告没法直接递到甫迪声手上,也只能先搁到蔡润身这里,蔡润身于是顺便给郝龙泉将生产许可证给办了下来。莫献忠还主动提出,“还有安监局那边,他们得先见咱们的生产许可证,才会办理安全许可证。为不耽误郝老板的事情,我让矿管处出具一个正在办理煤炭生产许可证的证明,你好拿着先去安监局把安全许可证弄到手,以便早些进山生产。”证明到手,蔡润身又为郝龙泉联系安监局的人,办好安全证。想起乔不群费了那么大劲,终是一事无成,蔡润身一出面,便一路畅行无阻,郝龙泉也就意识到这个蔡润身并非等闲之辈,能量还真不小。当初也是客气,让人家坐了两次车,想不到竟意外沾上他的光,办成难办之事。以后跟这位能人傍紧点,好多事情肯定好办得多。

乔不群这天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办公室里跟王怀信聊天说笑。又想起顾吾韦布置的任务,拿出材料,去了主任室。见他还听招呼,顾吾韦觉得给足了自己面子,一边随手翻着材料,一边表扬道:“乔主任真不愧写领导大材料大报告出身的大笔杆子,一出手就不同凡响,里面找不到任何病句和错别字。”

乔不群暗自好笑,找不到病句和错别字就不同凡响,这不同凡响也太凡响了点。却觉得顾吾韦还肯说人好话,也算会做人了。不想对方话锋一转,说:“王怀信同志如果有你一小半的水平,也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乔主任可能还不知道,每次看王怀信同志送来的材料,我就头疼,里面没几句通顺的。运气好碰上两句稍微顺溜点的,还要夹几个错别字在里面,你说烦不烦心?”原来顾吾韦抬高乔不群,是要贬低王怀信。这好像比王怀信略显得高明一些,那天王怀信贬低顾吾韦时,抬高的是他自己。乔不群没看过王怀信写的东西,不好插嘴,只得哼哼哈哈,一笑了之。出了主任室,迎面碰上郑国栋,他邀乔不群去他那里坐坐。反正没事可干,乔不群抬腿进了郑国栋他们办公室。跟老赵老张打过招呼,还没坐稳,郑国栋就问道:“材料送给顾主任了?”乔不群说:“感谢郑主任及时通知我,今天是交稿最后期限,还不送去,就显得不尊重领导了。”郑国栋笑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顾主任跟你说了些什么。”乔不群说:“你倒说说,他说了些什么?”郑国栋说:“他先表扬你的稿子写得好,没有病句,也没有错别字,然后再批评王怀信的材料不是句子不通,就是错别字成堆。我没冤枉顾主任吧?”

乔不群觉得有意思,说:“你刚才不是在门外偷听吧?”旁边老赵和老张齐声说:“要偷听什么?我们每次去给顾吾韦送材料,他都会先表扬你几句,接着再批评王怀信。”乔不群问道:“王主任材料是不是真的句子不通,又老出错别字?”老赵说:“王主任材料里有病句和错别字倒也不假,但也没姓顾的说的那么夸张。”老张也说:“何况我们又不是语言学家,谁能保证所写材料不出病句和错别字?”

这个观点乔不群还能认可,说:“究竟官样文章不是正规出版物,偶尔出现些病句或几个错别字,又有什么稀奇的?人家正规出版物,一万字里还允许三个以下错别字呢。顾主任是不是对王主任有什么成见?”郑国栋说:“乔主任也算看出了端倪。要说咱们纪检监察室,我们几个都是大老粗,也就顾主任和王主任还算得上是秀才,略通文墨。文人相轻,两个秀才碰到一起,难免会产生矛盾。两人学历相当,顾主任文革后读的电大中文,王主任文革中读的工农兵大学。顾主任认为自己的电大怎么也是考上的,瞧不起王主任那凭抓革命促生产推荐上去的。王主任觉得自己好歹在正儿八经的大学里待过三年,也瞧不起顾主任的电大不正规,只读两年不说,连正式大学老师都没见过。学历不分高下,只好比能力,是驴是马遛给大家瞧瞧。纪检监察室既没事权,也没财权,更无人事组织权,其他能力不好体现,唯一可比的就是写材料了。顾主任两年电大中文算没白读,材料确也写得条分缕析,有板有眼,可来得慢,一个两三千字的材料够写一个星期的。王主任正好相反,材料来得快,两三千字一个上午就可拿下来,且内容丰富,资料扎实,却不该老出病句和错别字。两人各有千秋,算是打了个平手。材料好坏标准没哪里下过红头文件,做过硬性规定,到底哪个写得更好,谁也拿不准,说不清,倒是王主任材料里的病句和错别字好找,顾主任抓起把柄来方便,占了一定上风。这样每次收到王主任材料,他就会拿里面的病句和错别字说事,王主任想抵赖都抵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