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6/7页)

李济运点头道:“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想自己办这事,只好躲起来。我真恨自己,没本事反抗。”

“你们明县长都无力反抗,你奈他何?你也不必自责。”熊雄气得不停地捏着手,“我实在是在市委领导面前说不起话,不然非告刘星明不可!”

李济运说:“田副书记是信任我的,但我怎么敢同他说?说不定他更信任刘星明哩!人家能做到县委书记,上面肯定还有更高的人。”

“没有几个领导干部不被告状,但有几个人会被查处?靠山!”熊雄说。

李济运说:“老同学,刘星明为什么非把这两个人送进精神病医院不可?我一路上都在想,也许不光是他心胸狭窄。”

“你是说他怕人家真抓了什么把柄?”熊雄问。

“我猜可能如此。”李济运说,“他嘴上说得堂皇,说是怕影响乌柚的发展,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发展。”

熊雄说:“他那是慈禧太后的口气!慈禧太后说,谁让我一时不舒坦,我就让谁一辈子不舒坦。”

两个老同学激愤到底,无非是意气之辞,于事毫无补益。李济运说:“老同学,我是有些灰心了。你年纪轻轻级别就上来了,日后万一有机会往高处走,可一定要尽可能做点好事!”

李济运这么一说,谈话气氛就变了。熊雄只当是玩笑,说:“老同学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个业务型干部,运气好的话,临退休前解决个副市级空头级别。”

“说不准说不准!人的运气,真说不准!”李济运说。

熊雄说:“不是我吹嘘自己如何正派,我真有可能说得起话,马上还舒泽光清白,刘大亮的举报坚决立案调查。”

李济运又是感叹,说:“我相信老同学的人品。我想自己也会这样,哪怕我是明阳这个位置,我也会据理力争。”

雄熊问:“舒泽光嫖娼案,一看就知道有人设了圈套,很容易查呀?难道刘星明这么下作?”

李济运说:“乌柚那边说法很多,有说是刘星明干的,也有人说是他别的对手干的。物价局副局长余尚彪你知道的,他是真有经济问题。有人说,他们家怀疑是舒泽光检举的,就陷害他。余尚彪的弟弟是电视台的摄像,那带子就是他摄的!舒泽光已是死老虎,谁替他去查呀!反正是桩疑案。”

熊雄摇头道:“济运兄,想想世上这么多不平事,我们却无能为力,真是悲哀!有时候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李济运告辞出来。他回到宾馆,向前台打听了,就去找朱师傅。朱师傅说毛云生已在他房间坐着,要等着向他汇报。李济运醉意未消,气得火冒三丈,骂了几句粗话。心想毛云生真不是东西,非得逼着他亲自做这恶人。可这又是自己职守所在,生气又能如何呢?李济运决定不给毛云生好脸色,不管他如何汇报情况,不管这事如何处理。

毛云生开了门,迎着李济运喊道:“李主任您回来了。”

李济运只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下。毛云生说:“李主任,人都送进去了。”

李济运后脑勺上一凉,顿时酒意全醒,问:“他俩真有精神病?”

毛云生说:“没有精神病又能如何?”

李济运刚才黑着的脸气是生气,现在同样颜色的脸是震惊了。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甚至是他必须做到的结果。真的做到了,他不敢面对。他没有脸面再恨毛云生滑头,也没有胆量感谢他做好了工作。他只说:“辛苦你了,毛局长。”

没想到毛云生突然哭了起来,李济运吓得不知所措。他想给毛云生倒茶,却发现没有开水。他打了水烧上,坐下劝慰毛云生。他不知毛云生到底哭什么,劝慰起来就不着边际。

毛云生欷歔良久,说:“李主任,我实在忍不住了。眼看着过去的老朋友、老熟人,明知道他没有精神病,我要昧着良心把他送进去!他俩都骂我断子绝孙,我不敢回骂他俩半句。”

水烧开了,李济运倒了茶,说:“云生兄,你受委屈了。”

毛云生喝了几口茶,说:“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是良心上过不去。想想怎么对他们家里人交代?老舒老婆在牢里倒好说,他女儿怎么受得了?还有老刘家里的人。”

这些后遗症,李济运早想到了。已经容不得再哭哭啼啼,必须考虑怎么应付新的麻烦。“手续都齐全吗?”李济运问。

毛云生冷冷一笑,说:“手续?什么假不可以造!”

“医院可以这么不严肃?”李济运说。

毛云生抬眼望着李济运,就像突然遇见了生人。他望得李济运脸上的皮都发硬了,才说:“生意!医院只要生意!只要医院忙得过来,你把整个乌柚县划为疯人院他们都愿意。可是我们还有脸指责人家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