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5/6页)

她没能忍住这冲动,这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机,但他们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她不提公爵夫人,而艾略特也不提起她的女友,他们相安无事地保持着这段关系,俨然如同他们相爱了一般。

“我们为什么在说这个话题,玛德?现在根本不是应该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去更改那篇原本预定要发在报纸上的文章——”

他逃避了,这是意料中的。玛德深吸了一口气,她又从手包里摸出了一根香烟,“是的,你说的没错,眼下的确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修改很多段落,而你也需要回去威斯敏斯特宫。”

艾略特拿起帽子,转身就走。

在那之后,再也没发生任何需要他跑着前来汇报的消息。

夹在从威斯敏斯特宫中一涌而出的议员与勋爵里,公爵夫人被掩人耳目地送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她回到了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家中。会议结束得很低调,绝大部分的参加人员甚至不是从大门离开的,眼巴巴地守在门前的英国人一连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等来任何声明与澄清。无论索尔兹伯里勋爵与他的大臣们商量出了什么结果,他们肯定希望能将这个消息压得越久越好,直到有谁想出一个能妥善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伪装的平静下,暗流正在逐渐汹涌澎湃。

伦敦的各大报社都得到了一份措辞模糊的警告,禁止它们刊登任何一切与发生在威斯敏斯特宫之事有关的报道——至少在官方发布任何声明以前;但就玛德观察到的情况而言,即便首相没有向媒体施压,也没有哪家报社敢于在没有任何凭证,仅仅只是街边的几个人似乎听见了某个疯子的叫喊的前提下,刊登这则新闻。

除了《伦敦之星》

消息是从印刷工厂传出去的,从工人的口里传到了门口的乞丐口中,又从乞丐的口中传遍了整个伦敦的大街小巷。报纸刚刚打印好,上面的油墨还没有干掉,就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报童抢光了。他们挥舞着黑乎乎的胳膊,在煤油灯下扯着嗓子高喊着英国政府此刻最不想让公众听见的一句话:

“乔治·丘吉尔就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乔治·丘吉尔就是马尔堡公爵夫人!”

《伦敦之星》或许在那天夜里悄悄地创下了一个从未有任何报社达到过的记录:三万份报纸——这是当地印刷厂所能承受的晚报最大印刷量——在五分钟之内就售罄了。

伦敦沸腾了,而政府没有派出任何代表第一时间辩驳这一消息则如同往沸水中扔了一捆□□。人们开始相信这桩不可思议的新闻,谣言混杂着猜测,事实混杂着夸大,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整个城市,每一盏亮起的灯下都映着这个故事的影子,每一杯喝下去的啤酒都以同一件新闻助兴,每一对张开的嘴唇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没有任何事情——哪怕这一刻德国入侵了英国,美国放弃了独立重回大不列颠的怀抱——能与这桩新闻媲美,而人们——实际上,男人——的反应比玛德想象的要更加激进,更加极端。当她疲倦地倒在酒店的床上的时候,艾略特正从楼下上来,他刚刚接听完一通电话,是向他报告伦敦如今的状况的。

“已经是第四起了——”他坐在玛德身旁,手梳理着她柔软的金发,好似午时的争吵并不存在,“警察发现有人在广场上公然烧毁与乔治·丘吉尔有关的物品,包括他的画像,刊登了相关报道的报纸,还有在审判塞西尔·罗德斯时为了支持她而画出的横幅。如果这听起来不算什么的话,我的朋友告诉我,今晚发生的至少几十起恶性斗殴,都与这件事有关。伦敦的警察四处奔波,医院和警察局都人满为患——”

至于女人们,则是在窗前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小声说着:“敬乔治·丘吉尔”,而不是选择纵火与斗殴。

玛德心想。

“等到明天,这一切恐怕会更激烈。因为既然《伦敦之星》刊登了这件事,政府的态度也几乎算是默许了事实,那么施加在各大报社上的压力也等于不告而除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甚至整个世界——我根本不愿去想象明天的头条,今晚燃起的每一簇火焰与流出的每一滴鲜血都会被算在公爵夫人头上,哪怕前一天他们还在歌颂乔治·丘吉尔的伟大。”艾略特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是玛丽·库尔松的行为让公爵夫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谎言被拆穿的骗子,也许结果要好得多。但这就是玛丽·库尔松想要的——混乱,矛盾,屈辱。这是她的报复。”

玛德半边牙咬着香烟,半边牙含糊不清地喃喃说道。

虽然玛丽·库尔松已经被逮捕,马上就会与她的丈夫一同被驱逐出英国,也于事无补,她的复仇在她说出公爵夫人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经达成了。剩下的部分,英国自然会替她完成,就像今夜燃起的火焰与流下的鲜血,明天用笔墨铸成的刀光与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