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8页)

“你闭嘴!我知道,你就是来接头的同志,还带着重要的东西。我就是跟你接头的交通员,怪我小心眼儿,一见你就来气,光惦记你和王大花那点破事了,忘了自己的重要任务,不过,我也没想到来接头的同志能是你呀。”

“你弄错了,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同志,不过你放心,看在大花和你儿子的面子上,我绝对不跟别人说你是共产党。不过唐全礼,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你不应该当这个共产党,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大花和孩子怎么过啊。”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唐全礼无奈,“不过,这也对,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这是组织纪律。可我有接头暗号呀,我问‘你想吃点啥?’你说‘来盘九转大肠’,我问你‘要咸口还是甜口?’,你应该说‘甜口,加点香菜’,对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从来不吃臭烘烘的猪大肠,不信你去问问王大花。”

“装,你接着装。”唐全礼急了,抬手要打夏家河,这一动却挣到了伤口,自己痛得“哎哟”叫起来。

狱警又来了,这一次带走的是夏家河。

夏家河被蒙上眼罩,七拐八弯,进了审讯室。夏家河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也没人讯问,先是吃了一顿皮鞭。夏家河浑身血迹斑斑,疼痛让他浑身抽搐,最终昏死了过去。这时,刘顺把一桶冷水朝他头上泼下去,夏家河这才苏醒过来。

“夏先生一看就是聪明人,其实完全不必受这皮肉之苦。”刘署长坐在桌前,一边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我真是被冤枉的。”夏家河带着哭音说。

“看来,还是得给你提醒提醒啊。”刘署长笑笑,朝刘顺丢了个眼色。刘顺从火炭里抽出红红的烙铁,在夏家河面前比比划划。

夏家河有些怕了,用力朝后抑着身子,说:“别别别,我说、我说……”

“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刘署长逼问。

夏家河小声说:“隆昌旅社后院,东面数第六棵苹果树底下。”

“怪不得你从隆昌旅馆搬走了,心计倒不少。”刘署长得意地笑起来,“你想把这东西送到哪去?”

夏家河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大连。”

刘署长立即派刘顺去了旅馆。过了半晌,刘顺回来了,把一个小包袱交给刘署长。

“这是什么?”刘署长疑惑。

“盘尼西林。”刘顺答。

“怎么,他藏在旅社后院的东西……是这个?”刘署长吃惊中带着失望。

“对呀,这可是禁药,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必死无疑。私带盘尼西林可是死罪啊,这虾爬子受不了严刑拷打,连这个都招了,我估计,他肚子里没多少油水了。”

刘署长摇头,说:“这个人狡猾得很,要是他用盘尼西林掩护电台呢?”

“我觉得不像,唐全礼那么套他,都套不出丁点有用的东西,再说了,当初抓他的时候,吓得两条小腿直哆嗦,就这熊样,能是共产党?”

“不是像不像的事儿,他就是共产党。”刘署长阴阴一笑,淡淡地说,“他要不是共产党,我们好几天不是白忙乎了?日本人那里也交待不过去。所以,他必须是共产党。”

王大花呆呆地坐在大火炕上,眼睛里的光散着,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头发披散着胡乱地支楞在肩膀上,像断了气的公鸡的鸡毛一样,东一搓西一撸,没有个正形。阳光挤进窗户,却挤不进王大花的心里,她的心里,像越来越凉的秋风,透着阴冷和悲伤。钢蛋睡着了,却还有些惊魂未定,时不时地在梦里抽搐一下,嘴里在叫着什么,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王大花心里随着钢蛋的哭喊也被揪的左一下右一下,心慌得不行。王大花做梦也没想到,在她看来,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的唐全礼会是共产党。尽管王大花平日里嘴上老是不饶人,经常时不时地咒他骂他,可是唐全礼是一家之主,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没了唐全礼这个一家之主,她王大花这个女人家,一下就没有了主心骨。别看王大花平日里风风火火,一副撒泼耍狠的劲头儿,好像给个男人都不换,现在真把唐全礼抓走了,她王大花立即现了女人家的原型,人一下子也没了半点精神。

钢蛋翻了个身,把王大花的心思拽了回来。她把散乱的目光收回来,投在儿子的身上,钢蛋脸上的泪道跟污垢混合在一起,冲出一条白道,很是扎眼。王大花朝手上吐了点口水,抹着钢蛋脏兮兮的脸蛋,原先的一条白道被抹得曲里拐弯,钢蛋的脸蛋更花了,王大花索性放弃原来的打算,她伸手摸了摸钢蛋睡得热乎乎的脑门,心里想,如果真没有了唐全礼,她和钢蛋怎么办?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是一激灵,也像是醒过来,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想办法把唐全礼弄出来。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使钱。俗话说,火候到猪头烂,钱送到公事办。可是,王大花再一想,这几年的开饭店挣的钱,大半都让满洲国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收了去,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一些钱,春天翻修店面几乎用进去了大半,家里攒下的闲钱实在没有多少,怎么可能填得满警察署那群饿狼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