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刀(5)(第2/4页)
郭胜利出了大富豪,开着丰田皇冠去了石门路。石门路可以看作是平房区和城区的分界线。一边楼房,一边砖房,一边亮,一边黑。平房破旧不堪,墙上几米一个“拆”字。楼房的这一边也不新,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路的尽头是一座明代古塔,在夜色中伫立着。郭胜利停下丰田皇冠,朝路边一栋临街小楼走去。
这栋苏式小楼有四层,是水泥混凝土结构,有着灰黄的表面和红色的木窗。楼上有个小商贸公司,经营烟酒批发、皮革订货、灯具厨具等。一楼是个歌舞厅,窗户都用遮光窗帘挡上了。入口处上几级台阶,有个对开门,门头上写着“望江门歌舞厅”,用小灯泡围了一圈,没有大红大绿的霓虹灯,挺低调,这里走的是VIP路线,平时来的都是熟客。
郭胜利一推门,音乐声扑面而来。他穿过门口的小门厅,长驱直入。门口守着俩马仔,郭胜利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俩人没看真切,只觉得这人脸熟。一个说,有点儿像那谁呢。另一个说,不可能吧,他一个人敢来这儿?他们抬腿往里走,想找到刚才那人,但里面灯光昏暗,一个旋转水晶球吊在天花板正中,发射出密集的光斑,舞池里一堆人正张牙舞爪,根本看不清人。两人小声商议了一下,决定分开往两个方向绕过去找。
郭胜利穿过跳舞的人群,挨个包厢寻找着。包厢围着舞池,有大有小,小的像火车卡座,大的三条沙发围成C字,能坐七八个人。场子里不时有马仔跟郭胜利打个对脸,头一眼也都不敢认,反应片刻,才疑神疑鬼地跟上他想辨个究竟。郭胜利在前面走,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大包厢里,郭胜利看见了白小伟,正抱着个女孩亲,亲得热火朝天。他渐渐把女孩压在沙发上,手在衣服上急切地摸索着到处找入口。郭胜利踏一步,一下把白小伟从女孩身上揪起来了。白小伟吼
骂道,谁呀!看见是郭胜利,白小伟脸色一变。郭胜利看看女孩,又看看白小伟,说,今晚上火儿没撒出来吧。白小伟还有些难以置信,挺横地问,你他妈来干吗?郭胜利把钢铲掣出来了,锋刃寒光闪
闪,吓得女孩尖叫一声,爬起来撒腿就跑。白小伟硬扛着叫骂,靠,行刺我?一边眼睛溜着找马仔。马仔们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哗啦啦围上来,有的拿刀,有的拿棍,有的抓着个烟灰缸,还有一个拿着麦克风,把包厢围个密不透风。李铁头叫道,放开我哥!郭胜利在白小伟头上晃晃钢铲,说,都别动啊。
马仔们紧紧盯着铲,跃跃欲试。白小伟只觉得头顶寒气下袭,生恐有不识相的笨蛋轻举妄动后郭胜利把自己脑袋当瓜切了,急赤白脸地喊,都先别动!又跟郭胜利嚷道,你他妈疯了?讲不讲规矩?郭胜利伸手把白小伟左臂的袖子捋起来,只见他小臂上缠了一圈绷带,隐约渗出血迹,跟曲振祥描述的位置完全符合。郭胜利笑了笑,说,我帮你泻泻火。话音刚落钢铲便朝白小伟两腿之间插下去了。
当年的事情大致如此。因为曲振祥的指认,郭胜利始终笃定地相信白小伟是杀害杜梅的凶手。他怀着大仇已报的信念坐了十几年牢,没有后悔过,现在才知道白小伟不是凶手。
郭胜利说完了,很疲惫,好像吐完了丝的蚕,望着卫峥嵘,想再最后确认一下,曲振祥告诉他的事儿是不是没有一句是真的。卫峥嵘说,有一点,他真撞了我们一名警察。郭胜利又想到了一个细节,问,白小伟胳膊上的伤呢?卫峥嵘说,我们后来调查过,喝多了碎酒瓶子划的。顿了顿,又补充说,不过白小伟在老家确实祸害过妇女,利用他家的势力逼受害人撤案,这不止一次。他这么说,是想给郭胜利一点安慰,他虽然报的不是杜梅的仇,也算除了一害。
从郭胜利的交代中,陆行知迅速抓出了一个重点,问他,曲振祥带回去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郭胜利说,没问。陆行知说,长什么样还记得吗?郭胜利点头,说,有点儿像……杜梅。陆行知说,要是现在看见,你还能认出来吗?郭胜利迟疑着,又点点头,说有七八分把握。陆行知说,下午我派个人来,先画一幅她的模拟画像。郭胜利答应了。
郭胜利突然叫住陆行知,说,陆公安…….赵正明扑哧笑了,说,陆公安,好怀旧的称呼,叫陆队吧。郭胜利改口说,陆队,杜梅有个孩子吧。陆行知一怔,说,是有一个。郭胜利轻声问,她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这个问题陆行知没提防,但也许自从见到郭胜利,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想好了答案。跟郭胜利说,我知道。这孩子现在十六岁,生活得很好。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最好等到她十八岁成人了,你看行吗?郭胜利忙说,不不,我不是想见她,我不配见,我就是想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您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陆行知说,别这么想,好好休养,日子还长。警察们一出门,郭胜利就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