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舜音明白了,所以穆长洲那日特地带她出行,就是要做到既不在城中,又能拿到鄯州兵马营里的军情。

如今便干干净净接收了对方五千精锐。难怪最近不见踪影,原来是忙这事去了。

料想于式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带兵前来时就防了一手,特地留了千余人在营中按而不发,还派人四处巡逻。若是总管派别人接手他兵马,便让这千余人在营中哗闹生事,造成鄯州兵马难以被凉州所管的架势。

偏偏弄巧成拙,留兵不发的事被斥候探到,惹怒了总管,五千精锐到底还是易手了。

她想了下说:“那现在领兵剿匪的是军司本人了?”

陆迢好笑:“夫人怎么反倒问我?”却也接着往下说了,“哪里是军司,先前几次剿匪收效甚微也都不是军司领军,军司早不管这些小事。此番兵权交给了佐史张君奉,只因他先前支援于都督迅速。”

舜音心想这与交给穆长洲有什么分别?反正兵马入了凉州,就都在他麾下了。他一定是把每一步都算好了,还拉着她参与了一番……

才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天色已暗下,街上声音也大了起来,陆迢起身道:“盛会要开始了,夫人请出去观礼吧。”

舜音跟着起身,往外走时又问了句:“你方才说于都督与军司不睦?”

陆迢点头:“这不奇怪,我来凉州晚,听闻军司是文人出身,又年纪轻轻就在河西位高权重,少不得会有人看不惯眼。”

舜音心里过了一遍,没说什么。

外面天已黑下,但街上灯火通明,亮若白昼。路上的行人比刚来时更多,街道已然水泄不通。

胜雨等在门边,叫护卫在两侧分开人群,才得以让舜音跟着陆迢往前。

没几步,走到一处高台下,台高一丈,上面正中摆着一座半人高的金塑佛像,四周环绕彩绸干花,香烟袅袅,大约是专为此番盛会所设。一圈僧人围绕着佛像在敲钵念经。

台下还有兵卒守卫,几名青衫文官领着家眷都等候在台下,尚未往上走。

陆迢领路,请舜音先往上行。

舜音跟他上去,环顾四周,凉州胡风盛行是事实,几乎道上挤着的人群中有一大半都身着胡衣。反倒是她,一身高腰襦裙,因要参与佛事也未戴帷帽,露出高挽的发髻,看来如同异类。

陆迢在旁看她两眼,却道:“今日一见夫人就想说了,夫人入凉州,便如长安吹来的一道强风啊。”

舜音尚未说话,他已自一旁小卒手中取来一支点燃的长柄香炉,递了过来。

“夫人代表军司府,请先进香吧。”

舜音看一圈四周,她本不信佛道之事,但眼前如此大的阵势,自然不能怠慢,接了香炉,走向佛像。

今日城门不闭,一行人马刚自东城门外赶回,至城中大街时,路已不通,只好停下。

穆长洲坐在马上,隔着人群,离得尚远,一眼看见高台上的身影,身着鹅黄宽袖上襦、绛色石榴裙,高腰轻束,云鬓巍峨,臂挽披帛,正双手挑香敬于佛前。

胡孛儿跟在后面,嫌堵得难受,骂了两句,转头见他已从马上下来,立即也跟下马。

张君奉追了过来,下了马,到他身后低声说:“军司,兵马接手了。”

“嗯。”穆长洲将弓交给身后弓卫,示意他们牵马先回,往前走。

胡孛儿和张君奉跟着他往前,忽而抬头发现高台上站着舜音,不禁对视一眼,又看一眼前面的穆长洲。

台上进香完毕,佛前打坐的老僧捻着佛珠还礼,按例要为进首香的施主念经祈福。

陆迢在旁道:“此乃军司夫人,渤海封氏贵女,远自长安而来。”

老僧点头,知道了身份,低低为其念诵。

陆迢对舜音道:“高僧也曾去过长安,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说不定还曾见过夫人。”

周围太吵,舜音看他口型才听出他说什么,摇一下头:“没可能。”

老僧刚好念完,睁眼忽道:“不问红尘俗事已久,但封家尚且记得,以往在长安大慈恩寺中参加法会,得见过百官,其中就有封尚书。”

舜音顿时抿唇。

老僧边忆边道:“那年高中进士曾在雁塔题名,似也有封家人。”

陆迢顿生惊奇:“竟有此事?”

舜音没料到这竟真是个去过长安的僧人,转过头说:“高僧错记了,那不是封家人……”

话音戛然而止,忽而扫到一道长影,她目光看了过去,彼此视线相撞。

穆长洲就站在台下,身上袍衫紧束,腰间配有横刀,显然是刚从城外返回,眼睛看着她。

一瞬间,恍如还在七年前的曲江夜宴,只是人已不是当年。

她转开眼。

穆长洲立于灯火暗处,看见她眼神,嘴边轻轻一牵,知道她还余气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