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3页)
那会儿,距离他爷爷过世,还有三年。按理说‘父母在,不分家’,可他们身为京中权贵,就这么轻易的分了。大伯继承了爷爷‘忠勇侯’的爵位,阿爹则晋升为兵部侍郎,上面坐镇的尚书是爷爷的老朋友,对阿爹十分照拂。
乔影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冷血。
他在查到这些,推断出家人对自己的利用之时,居然没有一点愤怒、痛恨。好像那些人对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因此,不管他们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一丁点难受。
不过,他这个一到冬天,或者天气突然转凉时,身体会不由自主打冷颤的毛病是留下来了。
但他懒得将此事说给旁人听,反正也无人真心在意他。
与其说出来给人听笑话,还不如自己憋着。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会儿,似飞就察觉到了。
何似飞将半开透气的窗户关上,但南方的冷是湿冷,每一口吸入的空气好像都能凉到人五脏六腑,他关窗的效用对于保暖来说微乎其微,反倒是骤然暗下的光线让屋内氛围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何似飞忍住了再次将窗户打开的手,走过去,背倚着门,说:“怎么这时过来了?”
他没像以前一样笑着叫‘知何兄’,也没有唤他乔影,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带名姓的称呼,让乔影心中顿生一种两人特别熟悉,熟悉到自己好像已经拥有了他的错觉。
他低声答道:“年后就要动身前往京城,到时……再见你不便。”
何似飞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道:“何时走?”
乔影道:“今晚。”
何似飞愣了愣,又问:“何时到?”
乔影回答:“今晨。”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来回赶路十来日,只为了见对方一面的行为太傻,道:“本来可以多留几日,但大行山那段路不好走,堵了许久,我又得赶在年前回去,所以今晚才得出发。”
见何似飞没说话,乔影自己找寻着话头,道:“其实今早还算幸运,原想去你信中落款的小院里找,结果刚到木沧县这边,就看到不少百姓拎着馒头往县学走,我拦住一个人问了下,方才得知县学今日岁考。你此前写过自己要进县学,我正好就跟他们一道来了。”
何似飞道:“哦。”
以往都是别人绞尽脑汁来跟自己讲话,乔影从没遇过这种说话无人捧场的局面,但他并没有局促,也毫无尴尬,更是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叫着他:“似飞。”
这一声终于把何似飞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的三魂七魄全叫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给乔影连茶水都没准备。他伸手在桌上的茶壶边摸了摸,早凉了。
于是道:“稍等,我收拾完东西,一道回家去。”
乔影弯了弯眉眼,笑着说:“好。”
今儿个岁考,之后除了会将成绩张贴在院墙外,县学便会关门至年后。
在此期间不许学生随意进出,大伙儿自然得把东西该带的都带回去。
何似飞平素放在县学宿舍的东西不算少,一个书篮肯定不够,他准备了书箱来装。
一些经常翻阅的书籍,誊抄的笔记,换洗的衣服,还有锉刀木块和一床七弦琴。
至于被褥,何似飞打算等来年开学时再带去涣衣坊拆洗。
乔影先前没胆子仔细打量这间小小的卧房,此刻见似飞翻出一床琴,呼吸都顿了顿,他盯着那七弦琴看了许久,忽然抬了抬眼皮,看向那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少年。
四个月前的对话犹在耳边:“琴箫合奏,未尝不是一场乐趣。”
所以,似飞是为他学的古琴么?
室内的寂静寒冷都挡不住那颗正急速升温的心。
乔影有些懊恼,道:“我此回来得匆忙,忘带洞箫。”
何似飞收拾的动作顿了顿,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好意思道:“我才学了几月古琴,弹得着实一般。”
之所以想把琴带回去,就是觉得这玩意跟木雕一样,不练就手生,过年这么长时间,偶尔还是碰碰琴弦吧。
乔影起身,见这么大一床琴不好装进书箱,道:“我来抱琴。”
何似飞似乎不想让他动手,可乔影在他扶着琴的指端敲了敲,何似飞下意识手一松,琴便落入乔影手中。
见何似飞看过来,他目光中狡黠还未散,笑着道:“一点习武的小把戏。”
何似飞无奈的斜乜他一眼,低头继续收拾。
此前点破乔影身份之时,两人再没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有乔博臣在旁边,乔影想对他多说两句道别的话都不成。
直至如今,乔影还记得似飞面对自己时那克制守礼的样子。
这么一来虽然很正人君子,但仿佛在两人之间隔开一堵墙——直到他们真正成亲前,一定都得维持这么疏远的距离。
但此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似飞’和‘知何兄’相处的情境中,那点点因为性别带来的隔阂正在不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