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09年(第5/8页)
“我以为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像人类。”
“噢,偏偏他和我们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我说:“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伊娜说,在一些农业地区,像是印度、印度尼西亚或是东南亚,万诺文已经成为一种尊崇的象征。她好几次在别人家里看到万诺文的照片。照片用镀金的相框裱着,看起来像是一幅圣人或著名伊斯兰教大师的水彩画像。她说:“他的姿态与气度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听他讲话会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尽管我们听的是翻译。当我们看着那些火星的照片,看着那些农田,感觉火星像是一个农业世界,而不是一个都市星球。感觉比较东方,而不是西方。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派遣大使来到我们地球,而那位大使却像是我们东方人的一分子!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吧。他修理美国人的方式实在很有趣。”
“万诺文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指责别人。”
“显然大家比较相信传奇故事,对真相比较没兴趣。你跟他见面那一天难道没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吗?”
“当然有。可是,自从他来到地球以后,一定已经回答过无数这种明显的问题了。他大概已经不耐烦了。”
“他会不会不太愿意谈自己的家乡?”
“正好相反。他很喜欢谈自己的家乡,只不过他不太喜欢被人盘问。”
“我可不会像你那么客气。我问的问题一定会多到烦死他。泰勒,假如哪天你可以随便问他任何问题,你会问什么?”
那还不简单。我当然知道我会问什么问题。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万诺文,那个问题就一直被我吞在肚子里。“我会问他时间回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会问他假想智慧生物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会问他,他们火星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
“那后来你有没有和他谈过这个问题?”
“有。”
“那他有告诉你很多吗?”
“很多。”
我瞄了舞台一眼。另外一个竹笛乐团已经来了,其中有人拿着一把雷贝琴。那个乐师拿着琴弓敲敲琴身,咧嘴笑了起来。又是一首内容很煽情的歌。
伊娜说:“抱歉,我好像在盘问你。”
“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累。”
“那你应该回去睡觉了,这是医生的命令。运气好的话,你明天就会再见到伊布·黛安了。”
她陪着我一起离开婚宴场地,沿着嘈杂的街道走回去。音乐一直延续到隔天早上将近5点时才结束。虽然很吵,我却仍睡得不省人事。
救护车驾驶员长得瘦瘦的,不太爱说话,白色的医护袍上有一个“红新月会”[1]的标志。他叫尼琼。他跟我握手的时候,那种恭敬的姿态实在有点夸张。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伊布·伊娜。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要开车到巴东去所以很紧张。伊娜翻译他的回答给我听:“他说,就算情况没那么紧迫,他也冒过更大的危险开车。他说能够见到万诺文的朋友实在太开心了。而且他还说,我们越快动身越好。”
于是,我们钻进救护车后面。一排长长的铁柜平行固定在侧壁上,大概是板凳的两倍高,里面通常放着一些医疗设备。我们把里面的东西清出来。如果我弯着膝盖,脚跟紧贴着屁股,缩着脖子,那个空间勉强可以躺得进去。柜子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乳胶的味道,感觉像是被关在猴笼子里面一样,恐怕不会太舒服。然而,一旦我们在临检岗哨被拦下来,我就要赶快躺到里面去。伊娜会穿着医师袍坐在长椅上,而伊安躺在担架上,装出心血管耗弱病人的样子。在炎热的晨光中,整个计划忽然令我产生一种荒诞的感觉。
尼琼会在铁柜门上夹一块木片,露出一个缝,让空气可以流通,免得我在里面没办法呼吸。不过,我实在不太愿意去想象被关在那个又黑又热的铁盒子里是什么滋味。还好,我们只是预先做好准备,还不需要真的窝到里面去,至少现在还不需要。伊娜说,警方临检的范围都是在布奇汀吉和巴东之间的新公路上,而且还有村子里其他人的车队暗中帮我们护航,万一真的被拦下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应变。所以,我暂时先坐在伊娜旁边,看着她准备好一瓶生理食盐水的点滴,用胶带把管子贴在伊安的手肘上。瓶子是封住的,管子上也没有针头。这些只是伪装的道具。伊安装病装得兴致勃勃,已经开始练习咳嗽了。只不过,伊娜一听到他那种肺部深处发出来的干咳,不禁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很严厉。她说:“你是不是偷抽了你哥的丁香烟?”
伊安脸红了。他说,他只是想装得像一点。
“哦?那你最好小心一点,可别弄假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