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夜之前回家(第5/8页)
又过了几百年,这些能力已经发展得更细致、更精良,开始可以发出周期性的音讯,就像刚出生的麻雀所发出的声音。我们的卫星所接收到的,就是这样的音讯。
这则新闻在媒体上接连报道了好几天,其中还穿插了一些数据画面,例如万诺文、万诺文的葬礼,还有火箭发射的场景。没多久,这件事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毕竟,这只是复制体传讯的第一阶段。
除非你认真思考半分钟以上,否则,这件事会显得微不足道,不足以振奋人心。
这种科技是一种有独立生命的科技,是阿拉丁神灯里永生不死的精灵。
几个月之后,天空开始出现闪焰。
当时间回旋透析膜出现变化或是遭到干扰的时候,闪焰是第一个征兆。时间回旋刚出现没多久,中国发射核弹攻击南北极上空的机器,导致天空出现了一些异象。如果那一次不算,这次的闪焰就是第一次。这两次异常现象全球都看得到。这两次异常现象有一些关键的共同点,但又不完全相同。
中国核弹攻击之后,时间回旋透析膜似乎中断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了,闪现着旋转的天空,月亮的多重叠影,还有旋涡状的星光轨迹。
但这次的闪焰不太一样。
看到闪焰的时候,我正好站在阳台上。那是9月里一个暖和的夜晚,我在郊区公寓大楼自己的家里。闪焰开始的时候,很多邻居正好也在阳台上。后来,所有的人都跑出来了。我们仿佛一只只栖息在凸出岩台上的欧椋鸟,窃窃私语。
天空很亮。
不是星光的亮,而是整个天空出现极细长的金黄色光纹,像冷冷的闪电一般,从地平线划过整个天空到另一边的地平线。光纹移动转变的方式很怪异。有些同时闪现,或同时消失。偶尔会有一些新的光纹忽明忽暗慢慢显现。那种景象令人迷惑,也同样令人惊骇。
这样的景象全球都看得到,不限于某些地方。在白天的半球,这种景象比较不那么显眼,不是在阳光下显现不出来,就是被云层遮住了。南北美和西欧当时是晚上,夜空的景象在各地引起恐慌。毕竟,我们已经期待世界末日很久了,久到大家都已经懒得算了。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就像是末日的序曲。
那天晚上,在我住的城市里,好几百个人自杀身亡,或是自杀未遂,还有二十几宗谋杀案和安乐死。以全球来说,这些数字大到难以估算。显然,有很多像莫莉·西格兰那样的人选择逃避。他们选择用各式各样的毒药来逃避预期中的海水沸腾。他们还有多余的毒药可以让家人和朋友分享。很多人选择在天空被点亮的时候就寻求解脱。结果证明,他们太急了点。
这次闪焰持续了8个钟头。隔天早上,我到当地医院的急诊室去支持。到中午的时候,我已经看到7个一氧化碳中毒的病患。那些人刻意把自己关在车库里发动汽车引擎。有好几个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侥幸不死的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大脑损伤永远无法复原,下半辈子都要依赖呼吸器,变成植物人。他们是笨拙的逃避策略的受害者。这绝对不是愉快的经验。只不过,头部枪伤病患更悲惨。为他们急救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就想到万诺文。当时,万诺文躺在佛罗里达的公路上,整个脑袋被轰得稀烂,鲜血四溅。
8个小时之后,天空又恢复了平静。天空绽露的阳光仿佛就像是烂笑话里最精彩的一句。
过了一年半,闪焰又出现了一次。
有一次,哈金告诉我:“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失去信仰的人。”
我说:“或者应该说,我从来就没有过信仰。”
“我说的不是对上帝的信仰。宗教和你似乎彻底不沾边。我说的是另外一种信仰,信仰某种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的话听起来很深奥。后来,当我再次跟杰森谈话的时候,我才慢慢有点了解他的意思了。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家里。他打的是我平常用的那台手机,而不是另外一台被我像护身符一样带在身边的孤儿手机。我说:“喂?”他说:“你现在一定是在电视上看这个新闻吧。”
“什么新闻?”
“你现在去开电视,随便按一个新闻台。你一个人在家里吗?”
当然是。我宁愿一个人。我不想再有另一个莫莉·西格兰把我的世界末日搞得更混乱。电视遥控器还在茶几上。我总是把遥控器放在那个地方。
新闻频道上显示了一张很多颜色的图表,背景还有一种低沉的嗡嗡声。我把电视切到静音:“小杰,这是什么东西?”
“太空总署喷射推进实验室的记者会。我们从最后一个卫星里撷取出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