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面壁者 第1节(第2/4页)
见鬼!就差几秒钟,我就能确定中止发射了!在千里之外的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夏延山地下三百米,北美防空司令部指挥中心,NMD系统控制室,目标甄别员雷德尔把鼠标一扔说。
系统警报出现时我就猜到不是那么回事。轨道监测员琼斯摇摇头说。
那系统攻击的是什么?斐兹罗将军问,NMD只是他新的职责所涉及的一部分,他并不熟悉,看着那布满一面墙壁的显示屏,将军力图找出在NASA的控制中心能看到的那种直观画面:一条红线像懒洋洋的蛇一般在世界地图上移动,虽然由于地图的平面转换,那条线最终会形成一条令外行费解的正弦波,但至少可以让人感觉到有东西在射向太空。可是这里没有这种直观图像,每块显示屏上的曲线都是抽象而杂乱的一团,在他看来毫无意义,更不要提那些飞快滚动的数字屏幕了。这些东西只有这几个对他似乎缺少足够尊敬的NMD值勤军官才能看懂。
将军,您还记得去年国际空间站的综合舱换过一块反射膜吗,他们当时把换下来的旧膜弄丢了,就是那东西,在太阳风下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团起来。这个在目标甄别数据库中应该有吧?有,这就是。雷德尔移动鼠标,调出一个页面,把一堆复杂的文字、数据和表格推上去后,显示出一张不起跟的照片。可能是地面望远镜拍摄的,黑色的背景上有一块银白色的不规则物,由于它表面很强的反光而看不清细节。
少校,居然有甄别数据,你为什么不中止发射程序?目标数据库本来是由系统自动检索识别的,人工反应根本来不及,但这一部分数据还没有从旧系统的格式中转换过来,所以没有链接到系统识别模块上雷德尔的话带着委屈:我用手代替NMD的超级计算机,这么快就检索出来,这是业务熟练的表现,结果反而受你这种外行的质问。
将军,NMD将拦截方向转向太宅后,软件系统现在还没有调整完毕,就受命切换到实战运行状态。一名值勤军官说。
斐兹罗没有再说话,控制室中嘀嘀嗒嗒的声音现在让他很心烦。他所面对的,是人类建立的第一个地球防御系统只是把已有的NMD系统的拦截方向由地球各大洲转向太空。
我觉得大家应该照张像纪念一下!琼斯突然兴奋起来,这应该是人类对共同敌人的第一次攻击!这里禁止带相机。雷德尔冷冷地说。
上尉,你在胡说什么?斐兹罗突然生气了,系统检测到的根本不是敌方目标,怎么成了第一次攻击?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有人说:拦截器上带的是核弹头。一百五十万吨当量的,怎么了?现在外面天快黑了,按目标的位置,外面应该能看到爆炸闪光的!在监视器上就能看。外面看才有意思!雷德尔说。
琼斯也兴奋起来,紧张地站起身:将军,我我已经交班了。我也是,将军。雷德尔说,其实请示只是一种礼貌,斐兹罗是地球防御理事会的一名高级协调员,与北美防空中心和NMD都没什么指挥关系。
斐兹罗挥挥手:我不是你们的指挥官,随便吧,不过我提醒各位:咱们以后还可能长期共事的。雷德尔和琼斯以最快的速度从指挥中心升上地面。穿过那扇几十吨重的防辐射门,来到夏延山的山顶。黄昏的天空很清澈,但他们没能看到太空中核爆的闪光。
应该在那个位置。琼斯指着天空说。
可能我们错过了吧。雷德尔说,没有向上看,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他们难道真的相信她会再次低维展开?应该是不可能。它是有智慧的,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琼斯说。
让NMD的眼睛朝上看,地球上真的没有需要防御的东西了就算是恐怖国家都立地成佛了,不是还有ETO(1)吗?哼PDC(2)里那帮军方的人显然想尽快有些成绩,斐兹罗就是他们一伙的,现在他们可以声称地球防御系统的第一部分已经建成了,尽管在硬件上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系统的唯一目标就是防止她在近地轨道空间的低维展开,而达到这个目标所需要的技术,甚至比拦截人类自己的导弹还容易,因为目标如果真的出现,面积将是很大的上尉,我叫你上来其实就是想说刚才的事儿,你怎么像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什么第一次攻击啦照相啦之类的,你惹将军不高兴了,你知道吗?你还看不出他是个小心眼儿的人?①CTO地球三体组织的简写。(2)PDC行星防御理事会的简写。
可我那么说不是恭维他吗?他是军方最会向外界作秀的人之一,才不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是系统误判呢他会同他们一起把这事儿说成是一次成功的演习,你等着瞧吧,肯定是这样的。雷德尔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已经出现星星的天空,一脸向往的神情,琼斯,你说她要是真的再展开一次,给我们一次摧毁她的机会,那有多好!有什么用?已经证实后续的它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到达太阳系。谁知道现在有多少了我说,你怎么总是称她,而不是它或他呢?雷德尔仍仰着头,表情变得如梦如幻:昨天,刚来中心的一个中国上校对我说,在他们的语言中,她的名字像一个日本女人。张援朝昨天办完了退休手续,离开他工作了四十多年的化工厂,用邻居老杨的话说,今天他要开始自己的第二童年了。老杨告诉他,六十岁和十六岁一样,是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在这个岁数上,四五十岁时的负担已经卸下,七八十岁时的迟缓和病痛还没有来临,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对老张来说,儿子和儿媳妇都有稳定的工作,儿子结婚晚,但现在老张也眼看着就要抱孙子了;他们老两口本来是买不起这套房子的,但因是拆迁户,所以也买到了,现在已经住了一年多想想真的一切都很满足了。但现在,张援朝从他八层楼的窗子望着外面晴朗天空下的城市,心里却没有一点阳光,更别提第二童年的感觉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