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玻璃楼的枪声(第3/5页)

“无畏派的首领……他们评估过我的记录,就把我从情境模拟里删除了。”

“因为他们发现你本来就有杀戮倾向,神志清醒的时候也不介意杀几百个人。”我说,“有道理。”

“我没有……杀戮倾向!”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会说谎的诚实派!”我拿枪敲着他的头骨,“控制情境模拟的电脑在哪里,皮特?”

“你不会杀我的。”

“你们都高估我的人格了。”我压低声音说,“他们这么想是因为我长得小,又是个女孩,还是个僵尸人,觉得我不可能残忍,不过他们错了。”

我把枪往左移了六七厘米,朝着他的胳膊开了一枪。

通道中立刻回荡起皮特惨烈的叫声,鲜血从伤口喷出来,他又尖叫起来,额头抵在地上。我把枪又移回来对准他的头,尽量不去理会心里头罪恶感的折磨。

“既然认识到你的错误了,”我说,“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不然别怪我往更要害的地方开枪。”

又有一点可以为我所用:皮特不是无私的。

他转过头,用一只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颤抖着吐气,颤抖着吸气,再次颤抖着吐气。

“他们在监视,”他啐了口唾沫,“就算你不杀我,他们也会的。我告诉你的唯一条件,就是你带我离开这里。”

“什么?”

“带我……哎哟……一起走。”他疼得畏缩了一下。

“你想让我带你,”我挖苦道,“带一个想杀我的人……一起走?”

“没错。如果你想知道你要的东西的话。”他呻吟着说。

听起来我还有得选,其实不然。想起他怎么无数次成为我的噩梦,怎么伤害我——浪费在这上面的每一分钟,可能又有很多无私派成员死在意识受控的无畏派大军手下。

“好吧,”我几乎没办法把这个字说出口,“好。”

我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于是握紧枪,回头去看。原来是父亲和其余人走了过来。

父亲脱下长袖衬衫,里面只穿了一件灰色T恤。他走到皮特身边蹲下,把衬衫绑在他的胳膊上,然后系紧。当他把衬衫按在皮特血流不止的胳膊上,抬头看着我问:“真的有必要打伤他吗?”

我没有回答。

“有时,痛苦是为了更伟大的善意。”马库斯平静地说。

在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手拿皮带站在托比亚斯跟前,听见他说,“这是为你好”……我看了他一会儿。他真的相信那个吗?可听起来这像是无畏派才会说的话。

“我们走吧。”我说,“起来,皮特。”

“你想让他自己走?”迦勒问,“你疯了吗?”

“我打在他的腿上了吗?”我说,“并没有。他可以走。我们往哪儿走,皮特?”

迦勒扶起皮特。

“玻璃楼,”他说话时又畏缩了一下,“八层。”

他带我们走出门口。

经过咆哮的河水,走过蓝光笼罩的基地深坑,它比我以往所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清。我扫视石壁,寻找生命的迹象,但没发现任何动静,黑暗中也没站着任何人影。我紧紧握住枪,爬上通往玻璃天花板的小路。周围的空荡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它让我想起在出现乌鸦的噩梦里那无边无际的田野。

“是什么让你觉得有权力对别人开枪?”跟随我向上爬时父亲问。这时,我们路过文身店。托莉现在在哪里?克里斯蒂娜呢?

“现在不是讨论伦理观的时候。”我应付了句。

“现在就是最佳时间。”他说,“很可能一会儿只要有机会你又要杀人了,如果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我头也不回地说,“时间就是救赎。我每浪费一分钟,就会有无私者死去,就会有无畏者变成凶手。这就是我明白的。该你说了。”

“做事总有个正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就是正道?”我说。

“别吵了。”迦勒打断我们,语气里充满责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继续往上爬着,双颊滚烫。几个月前,我根本不敢这么和父亲说话,甚至在几个小时前,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做。但当他们枪杀我母亲的时候,带走托比亚斯的时候,事情就变了。

在河水的咆哮声中,我听到父亲气喘吁吁,我忘了他已经上了年纪,他的骨骼已经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在爬上通向玻璃天花板的金属阶梯前,我在黑暗中等待着,看着阳光投射在基地深坑的石墙上。有一个影子移过阳光照亮的石墙,我开始计时,直到下一个影子出现。守卫每隔一分半钟巡视一次,每次站二十秒钟,然后继续巡逻。

“上面有拿枪的人,他们看见我,就会杀了我,只要他们有机会。”我小声对父亲说,探究着他的眼神,“就任由他们宰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