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9/16页)
我觉得这是德里之所以成为德里的另一个例证——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理解图尔考特的爱,同情他的悲痛,但他说的是一起陈年的犯罪。我所关心的,是不到两个小时内即将发生的犯罪。
“弗拉蒂是你设的陷阱,对不对?”这一点现在很明显了,但还是令人沮丧。我以为那个家伙只是友好,就着啤酒和龙虾说点儿当地的谣言。
我错了。“他是你朋友吗?”
图尔考特笑了,但那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愁眉苦脸。“我和一位富有的犹太当铺老板是朋友?
真好笑。你想听个小故事吗?”
我又偷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时间。图尔考特讲故事的时候,在胃里盘踞已久的病毒就会发作。我准备在他第一次弯下腰呕吐时突袭他。
“为什么不呢?”
“我、邓宁和查兹·弗拉蒂同龄——都是四十二岁。你相信吗?”
“当然。”但是图尔考特生活得很艰苦(现在又有病在身,虽然他不想承认),看起来比另外两个老十岁。
“我们都在老联合学校读高三时,我是足球队的助理经理。老虎比尔,他们这么叫我——很可爱的名字吧?高一的时候我就参加足球队的选拔,高二的时候又参加了,但两次都被刷下来。
打前锋太瘦,打后卫太慢。我该死的故事,先生。
但我喜欢足球,却花不起一角钱买张票——我的家庭一无所有——所以我当了助理经理。名头很好听,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在杰克·埃平的人生里,我不是房地产老板,而是高中老师,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你是给运动员送饮水的男孩。”
“是的,我给他们送水。要是有人在热天跑圈之后出现不适或者蛋蛋被头盔撞到,我还要端着呕吐桶。我还得等到很晚,捡拾球场上丢下的所有脏东西,搜寻丢在浴室地面上沾满脏污的绷带。”
他愁眉苦脸。我想象着他的胃变成风暴肆虐的海上的游艇。升起来,很好……然后旋转着落下。
“1934年九月或十月的一天,训练结束之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捡拾护垫、弹性绷带和他们扔下来的其他垃圾,装进垃圾车。我看到什么了?
查兹·弗拉蒂在足球场上,把书扔到身后。一群男孩正在追赶他——耶稣啊,怎么回事?”
他脸色惨白,眼睛四处张望。我又有机会抓住手枪,当然还有刺刀,但我没有这样做。他又用手揉胸口。不是揉肚子,而是揉胸口。这或许已经告诉了我一些什么,但我脑子里太乱了。我对他的故事也并非毫不关心。这就是读书人的祸根。我们即使在最不恰当的时候仍可能被一个好听的故事引诱。
“放松,图尔考特。这只是孩子们在放鞭炮。
今天是万圣节,还记得吗?”
“我感觉不舒服。或许你说的细菌那回事是对的。”
要是他感觉自己病得很厉害,会让他失去能力,他可能会采取过激举动。“现在别管细菌。
告诉我弗拉蒂怎么了。”
他笑了。那张粗短同时惨白、流汗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尽管查兹没命地跑,却还是被他们抓住了。足球场上球门柱南边二十码远的地方有条沟,他们把查兹推进沟里。你是否想知道弗兰克·邓宁也在其中?”
我摇摇头。
“他们把他推下去,扒了他的裤子。然后他们把他推来推去,拍打他。我大声喊叫,让他们住手,其中一个抬起头看着我,吼了一声:‘下来,妈的!我们要加倍揍你!’于是我跑到衣帽间,告诉一些足球队员,一群小混混正在欺负一个小孩儿,或许他们可以管管。他们根本没问谁在欺负谁,这些家伙时刻准备着打架。他们跑出去,有的只穿着内裤。你想不想知道真正有趣的地方,安伯森先生?”
“当然想。”我再次快速朝手表看了一眼。
快七点一刻了。邓宁的房子里,多丽丝可能正在洗碗,可能正在电视上收听亨特利-布林克利[78]报道。
“你要迟到了吗?”图尔考特问道。“要赶他妈的火车吗?”
“你正要给我讲有趣的地方。”
“噢,是的。他们唱着校歌!你觉得怎么样?”
在想象的画面中,我看见八九个身材结实、半身赤裸的男孩跑过操场,迫不及待地进行训练后的击打,唱着“德里老虎万岁,我们高举你的旗帜”。有点儿好笑。
图尔考特看到我在笑也笑了。他笑得很紧张,但很真实。“那些足球队员好好地教训了那几个家伙。不过,没有教训到弗兰克·邓宁;那个胆小鬼看到他们寡不敌众,溜进了树林里。查兹躺在地上,抱着胳膊。胳膊断了。本来可能会更糟糕。
他们本该把他送进医院。其中一个足球队员看着他躺在那儿,用脚趾头踏着他——就像你用脚趾头踏你差点踩上去的牛粪一样——说道,‘我们一路跑来,就是为了救一个犹太男孩的咸猪肉?’那群队员都笑了,因为这是个笑话,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