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入宫报捷(第2/4页)

胡广向来好脾气,可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骤变。

胡广是个对自己有清醒认识的人,也就是说,他并非冥顽不化之徒,所以很多时候,你若是说他不如某某人,他可能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一声啊……对对对。

毕竟,他早就认清了,躺平了,摆烂了。

可你若说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这就不一样了,做爹的不如儿子,这话没有自己说,你张安世一个外人说,这岂不知离间父子恩义?

再者说了,以后这个爹还怎么做?还要不要脸了?

胡广是急性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

倒是朱棣眼睛一斜,已看出了胡广的心思,便道:“听他说,不要打岔。”

胡广顿觉得委屈,却也知道事情轻重,只好道:“是,臣遵旨。”

朱棣则对张安世道:“张卿,胡卿所言,可有什么不对吗?现在来看,百姓被人所裹挟,竟是从贼,难道不是愚钝无知?”

张安世轻轻地摇摇头道:“问题就在于,为何百姓愚蠢!”

朱棣微微皱眉,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张安世则继续道:“士绅和豪强对百姓的盘剥和欺压,这些事臣早已说尽了,其中的恶行,甚至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那些恶劣的事,臣可以让人搜罗十万件。臣所恐惧的是,分明如此欺压,可最终,百姓们还是被裹挟,若只用愚蠢来解释,这固然也说得通,可臣却以为,这是偷懒的方法,不过是聊以自娱而已。”

张安世顿了顿,接着道:“可臣从各处驿站接到的奏报,却另有一番说辞。”

朱棣没有想到,这驿站,竟也能收到各种反馈,于是他道:“奏来。”

张安世道:“驿站那边,奏报的却是,士绅与豪强虽在地方州县欺压,却也建立了秩序,这些秩序,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固然十分糟糕,可比之官府和朝廷要好的多……”

此言一出,朱棣有些懵了。

张安世道:“朝廷只在庙堂上,口口声声说爱民如子,可实际的情况呢?实际的情况却是,百姓们在日常生活起居之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官府和朝廷,陛下的爱民举措,一直都沦为一纸空文,一县之地,数万甚至是数十万的百姓,朝廷不过委任了区区一个县令,一个县丞,一个教谕一个主簿而已,区区寥寥无几的几个父母官,借以他们之手,莫说是治理百姓,便是治下有百姓多少,只怕也是两眼一抹黑。”

“更可怕的是,百姓不知有朝廷和官府,即便是知晓,这朝廷和官府的情况,也都是代由地方的豪强和士绅们所把持!平日里有事,见不着官,可朝廷和官府只有税赋和徭役才会想起他们。更可笑的是,即便是征粮和徭役,官府也是请士绅和豪强们代劳,教他们借之以朝廷和官府的名义,勒索钱粮,拉取壮丁。”

张安世叹口气道:“百姓最痛恨的事,朝廷和官府承担恶名,可百姓所向往的事,朝廷和官府却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胡广,随即继续看着朱棣道:“方才胡公说,百姓愚钝,可是陛下,百姓愚钝,难道不是朝廷和官府所带来的吗?朝廷任命的学官,教化的乃是读书人,而读书人恰恰是本身就有家财,可以读书的群体。而天下数不清的人,大字不识,也没有人去关心教养他们的子弟,朝廷可有举措?”

张安世说到这里,似乎故意地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变幻的脸色一眼,随即这才又道:“正因如此,若说要对比,那么真实的情况就是,相对于士绅和豪强们在地方上的恶政而言,朝廷和官府,甚至已经到了不存在的地步,根本没有任何施政的举措,更遑论什么良政和恶政了,庙堂上一切关于施政和惠民的举措,实则就是一纸空文,对于百姓而言,世间根本没有朝廷和官府,与近在眼前的士绅和豪强相比较,虽是士绅与豪强盘剥,可他们宁愿信任后者。”

朱棣听罢,竟没有大怒,反而一张脸上,颇有些苍白!

说实在的,他露出几分颓丧之色,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

一旁也认真听着的解缙、杨荣人等,此时也不吱声了。

良久,朱棣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一般,叹道:“张卿所言,不无道理,平日里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事态到今日这个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张安世道:“这天底下,凡事就怕较真,任何的事,若只以百姓愚钝搪塞过去,确实可以心安理得的解决眼下的问题。可若只要真正认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对症下药,即便是亡羊补牢,也不算迟。”

朱棣振奋起精神,随即道:“张卿可有想好该如何对症下药?”

张安世想了想道:“百姓既然愚钝,那就要教授他们的道理,让他们知晓,朝廷并非对他们不闻不问。这些时日以来,邮政司通过驿站和报亭,通过许多的驿卒和文吏,既负责邸报和书信的传递,却也通过走街串户,深入至乡里之中,总算是与百姓有了直接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