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安妮凄惨的死状逐渐令我们由恐惧转为麻木,接下来的几周仿佛永恒一般荒凉又漫长。我们枯坐在屋子里,双目无神,机械的度过一天又一天。我们从不敢看对方一眼。爱德华,我最小的儿子,被送去伦敦和他奶奶住在一起。即使是这件事,也给我们徒增了几分悲伤。哀悼女儿时我们都感到无比心碎,因为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令人心碎的两周过去后,我才真正发现我妻子不相信的是什么。
根据警察的报告,于1984年8月20日立案,杀害安妮的凶手是一名丧心病狂的心理变态,虽然我尽力配合调查,提供有用证据,但却不能承认见过凶手的脸,这样警察就不能从这方面展开搜查。这件事甚至刊登在全国发行的报纸上,我们经常阅读,倒不是还抱着什么希望,而是这样做让我们觉得安妮还活着。不过其实我们厌恶彼此这种做法,每每提及言语中都是互相怨憎,最好的状况也顶多是态度客气。
一天晚上,露丝做了件让我大吃一惊的事。那天她杂志看到一半,突然抬起头对我说:“你当时做的是对的。”
“什么?”
“对那条诡异巨蛇的事缄口不提。”
“噢。是啊,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的。”
“对,他们不会。但是你得告诉我真相,亲爱的,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那个故事已经讲了很多很多遍了,你脑子不正常,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一直以来我都在袒护你,但现在我得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至少得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相信我。”
“不!我是说,我没有毛病。我告诉你的都是我亲眼所见。你知道的啊,我的“特异功能”。我对邪恶力量有特殊的感知能力,你以前见识过的。”
“天哪,你和你的‘特异功能’!别再提了!我真的受够了。这所谓的特异功能,管它是运气还是偶然都好……并不能说明我们的宝贝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口中吐出“特异功能”这几个字时的腔调令我震惊。祖父曾对我说过我的天赋,这事我告诉了她,以为她会懂,现在我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怜悯我。
“你没看到安妮,没看到她的尸体,看起来像被什么挤压过。”
“什么都有可能啊。谁知道一个心理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不相信我?”
“无论如何,我要知道真相。”她尖叫着喊出“真相”二字,夹杂着我从未见识过的愤怒,接着她突然哭泣起来。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于是走过去想安慰她,可她一把将我推开了。
***
之后我们的关系逐渐疏远,爱德华是唯一的纽带,但我们之间已产生了隔阂。上次我们一起去英格兰,还是十年前去探望我父母并给祖父扫墓的时候。因为父母没把时间告诉我,所以我们错过了葬礼。我猜是他们觉得我们太忙了,所以没说。那次扫墓之后,我一直没什么意愿回去,但现在觉得必须去看看了。
过去祖父和我感情深厚。我身上有着只有他知道的特质。有次,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去探望他,他给了我一本相当稀有又古老的书——《超自然异兽与中南欧风俗史》,作者是埃德加·德·布隆。我当初不明白祖父给我看这本书的用意,只是出于好奇读完了。
我有两个妹妹,最小的安东尼娅都五十五岁了。她带上了她的新任丈夫一起来,对我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家庭成员。我们花了些时间互相了解,才去祭扫我祖父的墓。
我那对形容憔悴的父母——都年过八十了——在我问祖父埋在何处时,紧张地看着对方。
“我们会带你去,儿子,但你可能会失望。”我父亲对我说话时一如既往的虚弱。
“噢,为什么?你是把棺材钱吞了,然后给了他一个纸板盒嘛?”我笑着说。
“不是。”我父亲虚弱地笑着。“只是事情不会如你预想的那样,虽然那块墓的景色还不错。”
此时我有些生气和疑惑了。我很爱我的祖父,也知道他和我父亲之间有些隔阂,我不自觉地开始往最坏的方面想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遗嘱中有个附加部分,我们不能给你看。你的祖父只要求有一个骨灰瓮和一副石板。”
“你们把他火葬了?可他以前总说不想被火化。”
“是的,你说的对。”
“但我不明白啊。你到底想说什么?”父亲有时颇令人恼火,支支吾吾给不出一个明了的回答,特别是他觉得尴尬的时候。
“最好还是我们带你过去。”他说。母亲点头微微笑了下表示同意。我想如果露丝不在场,她可能还要拥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