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 学(第3/6页)
“这种现象,部分是由于出生率的降低。事实上,川陀的出生率一向不高。当你在川陀四处旅行时,只要稍加注意,便会发现街上没有太多儿童,和庞大的人口简直不成比例。但即使不考虑这一点,人口仍旧逐年锐减。此外还有移民的因素,移出川陀的人口比移入的多得多。”
“既然它有如此庞大的人口,”谢顿说,“这也就不足为奇。”
“但这仍是不寻常的现象,因为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再者,整个银河系的贸易都呈现停滞。人们认为这是由于目前没有任何叛乱,因为一切都很平静,天下太平了,数世纪的困苦都已成为过去。然而,政治斗争、叛乱活动以及不安的局势,其实也都是某种活力的象征。如今却是一种全面性的疲乏状态。表面上的确平静,但这并非由于人们真正满足,或是社会真正繁荣,而是因为他们已经疲倦了,死心了。”
“喔,我并不清楚。”谢顿以怀疑的口吻说。
“我很清楚。我们刚才谈到的反重力设施,就是另一个贴切的例子。我们目前有几座运作中的重力升降机,可是并没有再造新的。它是一种无利可图的投资,而且似乎谁也懒得试图让它转亏为盈。数个世纪以来,科技进展的速率不断减缓,如今则已有如牛步。在某些方面,则是完全不再进步。你难道都没注意到这种事吗?毕竟你是个数学家。”
“我不敢说我思考过这个问题。”
“没有人思考过,大家都视为理所当然。这年头的科学家,动不动就喜欢说这个不可能,那个不实用或没有用。对于深刻的反省,他们总是立刻加以否定。就拿你作例子,你对心理史学抱持什么看法?它有理论上的价值,却没有任何实用性。我说得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谢顿以厌烦的口气答道,“就实用性而言,它的确没有用,但我向你保证,这并非由于我的冒险犯难精神式微了。事实上,它的的确确没有用。”
“至少这一点,”夫铭带着几分讥嘲说,“是你身处帝国整体的衰败气氛下所产生的印象。”
“这种衰败的气氛,”谢顿气呼呼地说,“则是你自己的印象。有没有可能是你弄错了?”
夫铭并未立刻回答,看来陷入了沉思。一会儿之后,他才说:“是的,我有可能弄错。我只是根据直觉、根据猜测来下断语。我需要的是心理史学这种实用的科技。”
谢顿耸了耸肩,并未吞下这个饵。他说:“我没有这样的科技能提供给你。但假设你是对的,假设帝国的确在走下坡,最后终将消失,变得四分五裂,可是全体人类仍将存在。”
“老兄,在什么情形下存在?近一万两千年来,在强势领导者统治之下,川陀大致能维持一个和平局面。过去也有过一些动荡──叛变、局部的内战,以及众多的天灾人祸──但就整体而言,就大尺度而言,天下仍然算是太平。为什么赫利肯如此拥护帝政?我是指你的世界。因为它很小,要不是帝国维护它的安全,邻近世界就会吞掉它。”
“你是预言万一帝国崩溃,会出现全面性的战争和无政府状态?”
“当然。整体而言,我并不喜欢这位皇帝和这种帝制,可是我没有任何取代方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维系和平,而在我掌握其他方案之前,我还不准备放手。”
谢顿道:“你这样说,好像银河系掌握在你手里。你还不准备放手?你必须掌握其他方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我这是一般性、比喻性的说法。”夫铭说,“我并不担心契特・夫铭这个人。也许可以断言,帝国在我死后仍将继续存在;而且在我有生之年,它甚至可能显现进步的迹象。衰微并非沿着一条直线前进,或许还要上千年的时间,帝国才会完全瓦解。你一定可以想象,那时我早就死了,而且,我当然不会留下子嗣。对于女人,我只是偶尔动动情,我没有子女,将来也不想要。所以说,我对未来毫无个人的牵挂──在你演讲之后,我调查过你,谢顿,你也没有任何子女。”
“我双亲俱在,有两个兄弟,但没有小孩。”他露出相当无力的笑容,“我曾经十分迷恋一名女子,但她觉得我对数学的迷恋更深。”
“是吗?”
“我自己不觉得,可是她这么想,所以她离开了我。”
“从此你就再也没有其他女伴?”
“没有,那种痛苦至今仍旧刻骨铭心。”
“这么说,似乎我们两人都能袖手旁观,把这个问题留给几百年后的人去烦恼。以前我或许愿意这么做,如今却不会。因为现在我已经有了工具,我已经能控制局面了。”
“你有什么工具?”谢顿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