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5/33页)
狄奥多尔夫花了好几周的时间观察那两个孩子,偷听他们所有的对话,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他曾经把车停在他们家对面的街上偷听两个人,有时一起听,有时分别听。他曾经绞尽脑汁地想要想出一种不需要自己动手——这样就在字面上遵守了禁止谋杀孩子的禁令——但仍然能编出一个好故事的死法。要有艺术性。他的想法是,俩孩子一起进入树林,劳伦斯可能被蛇咬,然后帕特里夏可能试图把他中的毒吸出来,结果不小心自己也中毒了。但这不可能,因为帕特里夏被严禁进入树林,而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听父母话的人。狄奥多尔夫一直希望帕特里夏可以有那么一瞬间的叛逆,因为失望而变得残暴。
到现在为止,狄奥多尔夫已经度过了好几个星期故意懒散地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听布拉德·乔莫纳聊他的体像问题的日子,他现在只想结束这一切。这是几年来他没有杀人最久的日子,他的双手一直蠢蠢欲动。教职工大会上,他一直在想象着可以挖出格鲁克曼老师的多少内脏给这位数学老师看,同时又不会弄死他。
最糟糕的是有时候狄奥多尔夫必须给出一些关于青春期的建议,他自己可从来没有经历过青春期这种东西。
露西·多德得了肠胃炎——这可不是狄奥多尔夫的杰作——他们需要有人替她教几天英语。狄奥多尔夫主动请缨。这将让他多了一个研究自己猎物的机会,因为劳伦斯和帕特里夏两个人都选了这门课。
所有的孩子都盼着能来个代课的,这样他们就好混日子了。当他们看到狄奥多尔夫穿着清爽的黑衬衫、同样的黑裤子、戴着红色领带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失望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狄奥多尔夫已经成为这所学校里最受欢迎的老师,谁都不想捉弄他。“你们大部分人已经认识我了。”他的目光轮流在每张意料之内的苍白的脸上扫过,说道。
劳伦斯和帕特里夏分别坐在不同的桌子后面,互相不说话,甚至也不看对方,只是女孩一直时不时地用受伤的眼神瞥一眼男孩。而男孩却只是盯着自己那本二手的《红字》。
翠茜·伯特朗诵了她背过的一段,语调抑扬顿挫,脸上挂着微笑,露出一嘴的透明牙套。之后,狄奥多尔夫试图发起关于海丝特·白兰是否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讨论,而他得到的回答则是一大堆关于清教徒道德的陈词滥调,之后,他点了劳伦斯的名字。“阿姆斯特德先生,你认为社会需要为了保持凝聚力而烧死少数巫师吗?”
“什么?”劳伦斯跳起来,椅子的三条腿随之离地。他的书掉在了地上。其他人都大笑着,互相发信息。“对不起,”劳伦斯把所有东西捡起来,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哦,不,狄奥多尔夫暗暗对自己说,你再清楚不过了。
“知道了,”狄奥多尔夫在一张纸上划了一道,像是划掉了男孩的名字,“那你呢,德尔菲纳小姐?你认为烧死少数几个巫师可以促使社会更团结吗?”
帕特里夏屏住了呼吸。之后又重新找回了呼吸,然后抬起头,用一种让狄奥多尔夫忍不住敬佩的平静目光看着他。她薄薄的嘴唇噘了一下。
“哦,”帕特里夏说,“需要靠烧死巫师来保持团结的社会本身就已经是个失败的社会,只是大家还不知道罢了。”
到这里,狄奥多尔夫已经知道该如何结束这项使命,一劳永逸地挽回自己的职业自尊了。
7.
劳伦斯不怎么跟帕特里夏说话后的几个星期,暴风雪来了。帕特里夏抱着趴在她弯曲的胳膊肘和肩膀之间的伯克利醒来,没有完全下床便望向窗外。大地和天空互相映照成两块白板。
帕特里夏打了一个寒战,差点把被子蒙到头上。她洗了个自己能忍受的最热的热水澡,今年第一次穿上了她的长内裤。裤子已经不合适了。
帕特里夏的妈妈已经就位,爸爸一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堆文件,这样,至少帕特里夏不用跟父母说话了。但吃了一半早餐的罗伯塔走过来,直直地盯着帕特里夏却什么也不说,诡异极了。最后,罗伯塔去了埃伦堡高中,剩下帕特里夏无望地期望着坎特伯雷学院今天不要下雪。
哪有这样的好运气。帕特里夏坐着爸爸的轿车去上学,泥泞的台阶差点让她摔断脖子。有人把包了石子的雪球扔到帕特里夏头上,但她都没有转身看一下——那样只会让她更容易被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