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12/54页)
讲到这里,多萝西娅的声音变得更轻了,帕特里夏没有听到故事是如何结尾的。狄奥多尔夫也已经不再是听的姿势了,因为不知为何,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只有一寸半高的小木雕像。多萝西娅把他拿起来递给帕特里夏:他变成了一个撩裙子的苗条女子,但却配了一张严肃的青蛙脸。
多萝西娅把雕像放在帕特里夏手掌里,然后把帕特里夏的手指合上,交给她保管。
“真不敢相信我们很久之前竟然没有把那个人渣干掉。”说着,川岛开了雷克萨斯,坐到了驾驶座上。“确实,这个混蛋。”多萝西娅点点头,翻了个白眼。
回旧金山的路上,帕特里夏试图向川岛打听狄奥多尔夫提到的那件事,“天启”——但不出所料,这种问题是最严重的“强化”。
帕特里夏打了个盹,梦里,她试图搞清楚多萝西娅讲的那个故事结局到底是什么。之后,她突然想到了答案:那个坠子工匠/刺客只能从顾客那里拿回那只青蛙,如果必要的话就采取武力,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最终,那只青蛙必须杀掉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位顾客,那就是制作它的那个男人。
* * *
看到罗斯先生变成这样,帕特里夏没有一丁点解脱感。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她甚至要努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产生罪恶感。而且,她一直在想,罗斯先生说的可能是真的,她可能注定要成为一个战犯。川岛一直坚持说那些关于未来的景象狗屁不是,但他换口气又对帕特里夏说她的骄傲很危险。最后,她在内心自言自语,她是一个可怕的、毁灭性的人,她应该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就在她从萨克拉门托回来后,她必须冲到田德隆区去照看雷金纳德——她作为“美丽人生项目”的志愿者被分配到的艾滋病病人。像往常一样,她帮他打扫公寓、做健康早餐、帮他买东西。但当她看到他坐在一尘不染的木摇椅上时,突然停住了,她想:这一次,我就要这么做。我要治好他。因为,为什么不呢?这很简单。
只是她清楚地知道,川岛和其他人对于这件事会怎么说。你不能直接跑去把别人的不治之症治好了,尤其是当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那儿的时候。这样会引发许多无法回答的问题。或许,治愈雷金纳德就是她变成某种怪物的第一步,就像罗斯先生曾经警告过的那样。
“我希望是好的进退两难,”雷金纳德打断了帕特里夏的幻想,“不管你是在犹豫什么。”
她走过去坐在雷金纳德旁边,握住他的一只手。我就要这么做。反正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减少他的病毒量。完全把他治好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对吧?
雷金纳德的工作室闻起来有大麻和金香木的味道。他很瘦,花白短发,戴一副埃尔维斯·科斯特洛式眼镜,脖子上有突出的青筋。
“我只是在想,”她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疯狂的问题。比如,我刚刚读到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看到蜜蜂在北美灭绝。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食物链就会崩溃,会有许多人饿死。但如果你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呢?你可能还是不能修复一切,因为每次你解决掉一个问题,就会引发另一个问题。而且,或许所有这些疫病、干旱都是自然寻求平衡的方式?我们人类已经没有任何自然天敌,所以自然只能想其他办法来控制我们。”
雷金纳德苍白的躯干上全是文身,每个文身代表他在美洲发现的一种昆虫。这些昆虫图案像是出自维多利亚时期自然主义者的手册,只有画在各处的彩色斑点。随着雷金纳德的身体发生变化,他的皮肤变得松弛褶皱,肚子变大,导致那些昆虫和蝴蝶看上去像是在缩回翅膀,抽动脑袋。他的胸大肌上全是黄蜂,手臂上是亮闪闪的甲壳虫,像袖子一样。
“你知道,我是个大自然迷。”雷金纳德说,“而且,自然并不会‘想办法’做任何事情。自然没有观点,没有目的。自然提供运动场,一个不是特别标准的运动场,我们在这个运动场上与所有或大或小的生物竞争。更像是自然的运动场上充满了陷阱。”
最后,她停止了直接完全治愈雷金纳德的行为。像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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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夏梦见自己在森林里迷了路,就像她小时候一样。脚趾被树根绊到,在落叶上打滑,感觉像被洞穴似的湿土的味道往前送。乌云一样的昆虫飞到她眼睛里,飞到她鼻子上。终于可以出城了,她高兴地大笑起来,她笑得太用力,以至于把那些死虫子喷了出去。之后,她走进一团荆棘中,荆棘划破了她的皮肤,而且紧紧聚在一起,导致她没有办法在不被撕碎的情况下前进或后退,她的眩晕变成了焦虑:要是有人需要她的帮助怎么办?或者其他巫师需要她怎么办?要是在有人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却擅离职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