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星球(第3/6页)
阿米亚吉的太阳是一对双星,一颗是耀眼的蓝巨星,而另一颗则是沉寂的白矮星,两颗星差不多重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体积和辐射。于是,阿米亚吉的轨道便呈现出不规则的葫芦形状,在随两颗太阳自转的马鞍形势场里,旋动着华尔兹一般的舞步。
每当处于蓝巨星一侧,阿米亚吉便进入漫长的夏天,而在白矮星一侧,则是同样漫长的冬天。夏天的星球各种植物滋生蔓长,疯狂地舒展筋骨,而在冬天,绝大部分寂然陷入沉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在空旷的大地上悄然绽开。
夏天和冬天,阿米亚吉分别被不同的生命所统治,一种在繁盛的夏日丛林中翩翩起舞;另一种在荒芜的冬日旷野上踽踽独行。夏天的阿米亚吉人住在藤蔓编成的屋子里,当天气变凉,屋子便随着枝叶的枯萎烟消云散;而冬天的阿米亚吉人住在岩壁厚重的洞穴里,当天气转暖,洞口便会被日益茂密的草和蕨类掩映得痕迹全无。
每当夏天的阿米亚吉人进入冬眠的时候,他们会分泌一种保护自己的液体,沉入地下,这种液体将会引得一种叫做乌苏苏的小昆虫发情,大量繁殖,进而唤醒耐寒植物阿洛冬,而这种不起眼的小小的植株,将会启动冬天的阿米亚吉人缓慢地苏醒;当冬天的阿米亚吉人走完自己这一季的旅程,他们会在临近冬天结束的时候,产下自己的婴儿,这些新生的精灵在一层界膜的保护下,在土壤里孕育成长,这种成长引发的离子反应能够改变土壤成分与PH值,由此则会唤醒一系列植物陆续绽放,宣告这颗星球热闹的夏天,也宣告夏天的阿米亚吉人的统治来临。
于是,阿米亚吉的两种智慧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生存是和另一种文明相互依赖,互为表里。他们均有很多优美的著作赞颂神的指引,让他们在沉睡与苏醒间获得新生,但他们始终没发觉,他们既是神灵召唤的孩子也是神灵本身。
至于埃霍乌,情况则完全不同。埃霍乌的表面上,同时生活着两种智慧与文明,他们相互可以清楚地感知对方的生存,但却完全不知道,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有着情感、逻辑和道德准则。
原因很简单,这两种生命有着相差悬殊的时间尺度。
埃霍乌是一颗运行奇特的星球,自转轴与公转轨道面的夹角很小,而自转轴本身又在缓慢但不停歇地旋转运动。于是,星球表面被划分成四块区域,靠近赤道的长条按照埃霍乌的自转进行日夜交替,而两极冠的两块则以自转轴的自转速度呈现自己的晨昏相隔。这两种日夜划分时长相差数百倍,因而在这两种不同地域诞生的生命,就有着相差数百倍的时间尺度。
在赤道的埃霍乌人看来,极冠经历着神秘而漫长的极昼和极夜;而在极冠的埃霍乌人看来,赤道的黑暗与光明在顷刻便颠倒数次,实在是一种有趣的现象。赤道的埃霍乌人小巧灵活,数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而极冠的埃霍乌人则有着与他们的日夜相适应的新陈代谢,形体也和他们的时间尺度相适应。
有时,赤道的埃霍乌人也会到两极来探险,他们总会在迷宫一样庞大的树丛里迷路,也会把偶然遇到的房子当做难以攀援的陡崖;而当极冠的埃霍乌人到赤道附近游荡的时候,他们常常看不到细节,以至于无意中摧毁那些小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就像古老的寓言中关于大人国和小人国的记述一样,他们彼此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不同的世界。
有时候,赤道的埃霍乌人会不由自主地猜想,极冠的大生物也会有智慧吗?他们心想,像那样缓慢的、几百年都不怎么动弹的物种,即便有意识,也是单纯而迟缓的吧。而极冠的埃霍乌人也会在心里发出类似的疑问,然后叹息着摇摇头,觉得那种朝生暮死的小动物,根本来不及体会生命与文明吧。
于是,埃霍乌的两种智慧经历着相同的学习、工作、爱恨争斗,他们的历史在两种时间尺度上同样展开,相互印证。但是他们不知道彼此,也不知道所谓时间长短,不过是以自身生命尺度来衡量宇宙。
“等等,”你忽然插嘴说道,“你怎么能同时知道这几种文明?你是什么时间到了阿米亚吉?在埃霍乌又经历了怎样的尺度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其实换作你也能知道。这就是旅人与居者的差别,这就是旅行。”
“这就是旅行吗?这就是为什么要旅行吗?”
“是,也不是。”
“你想知道旅行的意义吗?那就让我讲一个关于旅行的星球吧。”
鲁那其
鲁那其的居民能造出星海里最漂亮的车、船、飞艇和弹射机,其精美和复杂程度常常超出外星访客的想象,也远远超出这个星球上其他所有工程的相应科技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