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绳记事(第6/7页)
这根本毫无道理。如果我拿走了别人的一碗米,这是偷窃,因为那个人就不再有米了。但如果别人教会了我一个新的带有力量的词,我并没有从他那里拿走任何东西,他还拥有那个词。
我尝试着更好地理解这段话:“我们必须付钱才能使用这些词,而你说的这些词在稻种里面打成了结。”他点点头。
托穆之前告诉过我,看我在游戏里面打结对他帮助很大。“那么如果你从我们的书里、从我们结绳的智慧里学会了新词,你也得每年付给我们钱吗?”
托穆笑了,挠了挠头。我觉得他看起来很紧张。“不,我觉得不用。我从你们这里学来的东西……很古老,不受保护,没有版权或者专利。”筏不会翻译的词更多了,我也不想请他费心让托穆解释了。如果我从托穆那里学来更多的词,没准儿我也得为这些词付钱。但我理解得已经足够多了,足以明白,托穆觉得萳族能教给他的东西没有价值。
我一直是个傻瓜。我以为我在设法帮助全村的人,可是托穆那一边的交易后面牵着绳索。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我们陷入了某个遥远领主的债务之中,被迫每年向这个领主缴纳岁贡。我把天村村民降到了和那些受制于鸦片地主的农民一样的地位。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们卖给商行更多的稻米,再用换来的钱买下托穆的种子。
“种子的价格明年会涨一点,后年也是。”他说,“我拼命乞求我的朋友,才给你弄到了头几年的折扣。你可能得考虑一下如何发展村里的经济,这样才能买得起种子,还可以买些其他更好的东西,比如医药和冰激凌。”
筏说,托穆有些话讲得很有道理。世界在改变,萳族人也应该随之改变。有些年轻人可以下山去工作。筏还知道城市里有很多机会给年轻漂亮的女孩,尤其是如果她们愿意出远门到泰国的话。
我把我和托穆的对话结成了一本书。也许它可以作为对未来的警告,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像我一样短视而愚蠢了。
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试过把旧稻种和新稻种一起播种,但是旧种子枯萎了,因为它需要很多的水分,而我们不得不把仅有的大部分水留给新米。最后大家放弃了。我时常想起旧种子里面卷曲起来的那些小基因,那些先祖传给我们的话语,现在却被人遗忘,在储藏袋里积累尘埃。如果哪一天雨水回来了,这些种子还能继续生长吗?
从第二年起,托穆就再也没来过。现在每年临到播种季的时候,是另一个人来卖给我们种子。
128大路科技廊,大波士顿地区:
基于索博技术的算法表现出色,比任何已发表文献里的算法都强得多,律师们已经搞定了专利申请,所以我把研究的论文送出去接受同行评议了。
如果最后不出问题的话,这可能将是我梦寐以求的大突破。我的算法可以把新药研发的速度加快几个数量级,拯救许多人的生命。
我还没时间关注这个算法对我们的收益有何影响,但财务总监给董事会的汇报收到了很好的反响。单从发现和授权角度,推算的十年收益预期曲线看起来就已经是呈指数增长了。
也许又该踏上下一次发现之旅了。我在考虑不丹。
作者的话:
运用人类的模式识别和空间推理能力来帮助寻找蛋白质折叠的有效算法,这个想法在Seth Cooper等人的文章里有描述。
萳族人结绳系统的一些特征源自于朝鲜的谚文、印加的奇普(Quipus)绳以及中国的结绳技巧。
译后记:
尤记得十年前王晋康老师的《替天行道》正是围绕着转基因作物与“终结者基因”而展开的(称“自杀基因”似有不妥,因为后者已经用来特指能促使细胞凋亡的基因,是攻克癌症的可能武器之一)。这项技术诞生于1998年,在诞生之初即因为股东的反对,孟山都公司于1999年宣布绝不将该技术商业化;迄今尚无一个国家批准使用这种技术,也无证据表明曾有终结者基因流入田地。自然界基因侧向转移概率本已不高,就算终结者基因转移到其他野生个体之中,由于带有此基因的个体根本不能留下后代,因此不可能经此渠道“传染”开来,至多危害周围很小范围而已。实际上,终结者基因的存在反而有助于阻止其他的转基因成分逃逸到自然界之中。另外,不能留种绝非什么新鲜事,目前占水稻总种植面积一半以上的杂交稻就是不能留种的,未曾听说农民对此有过怨言;非杂交品种虽然理论上可留种,但小规模种植通常无法保证所留稻种的基因未受污染,一旦播下受污染的种子,错过农时的后果更为严重,因此购买种子也已成为主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