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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像弗雷曼人那样思考。”

“你不是弗雷曼人。”

“比你想的更接近。斯第尔格耐布曾经说过,我可能天生是弗雷曼人,只是来沙丘星之前连我自己都蒙在鼓里。”

“你像弗雷曼人那样思考,怎么了?”

“你应该记得一句话:不愿与之共亡的人,亦不可为伍。”

莫尼奥把手掌按在桌面上。艾达荷脸上露出狼一般的微笑。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莫尼奥问。

“我猜你也许是个好伙伴,莫尼奥。我问自己为什么雷托会把你当成最亲密的心腹。”

“我通过了考验。”

“和你女儿一样?”

他已经知道他俩回来了。说明有几个鱼言士会向他通风报信……要么就是神帝召见过邓肯……不可能,否则我会知道的。

“考验永远不一样。”莫尼奥说,“给我的安排是独自走进一座洞穴迷宫,随身只带一袋干粮和一小瓶香料萃取物。”

“你选了哪个?”

“什么?哦……如果你接受考验就会知道。”

“其实我不了解那个雷托。”艾达荷说。

“我没跟你说过这事吗?”

“其实你也不了解那个雷托。”艾达荷说。

“因为他是这个宇宙有史以来最孤独的人。”莫尼奥说。

“别跟我耍情绪上的花招博同情。”艾达荷说。

“情绪花招,是的,很好。”莫尼奥点点头,“神帝的情绪就像一条河——没有阻碍时波澜不兴,遇到一点点阻碍就会泛起泡沫和浪头。他是不可阻挡的。”

艾达荷环视亮堂堂的办公室,随后把目光投向黑魆魆的夜空,想到外面某处流淌着已驯服的艾达荷河。他把视线转回莫尼奥,问道:“关于河流你知道些什么?”

“在我年轻时,他派我外出公干,我竟把生命托付给一条船,先是漂浮在河上,而后又漂到前后看不见岸的海上。”

说话间,莫尼奥突然觉得触及了一条指向雷托某些深层真相的线索。这种感觉让莫尼奥陷入了沉思,他回忆起那颗遥远的星球,那片茫茫的大海。旅途头一晚起了一场风暴,轮船深处不知从哪里传来费力的引擎声,吭哧吭哧吭哧吭哧,令人烦躁不安。他在船长的陪同下站在甲板上,注意力一次次被引擎声吸引,而墨绿色的海浪也一波波如山崩般压过来。船体的每一次坠落,都像一记重拳捣入大海。轮船发疯般上下狂颠,浸得透湿。恐惧压得他肺疼。轮船无数次俯冲进企图摧毁他们的海水之中——坚硬的海面不停炸起白色水花,砸在甲板上,一小时又一小时,一片海域又一片海域……

这一切都是指向神帝的线索。

他既是风暴,又是船。

莫尼奥盯着坐在对面的艾达荷。在办公室的冷光下,此人没有一丝不安,只有一腔渴望。

“你不打算帮我弄清其他邓肯·艾达荷没有吸取什么教训咯?”艾达荷说。

“我会帮你。”

“那么是什么教训我始终没有吸取呢?”

“如何信任。”

艾达荷把自己推离桌子,瞪着莫尼奥,用粗哑的嗓音说道:“我要说我信任过头了。”

莫尼奥不依不饶:“可你是怎么信任的?”

“你是什么意思?”

莫尼奥把手搁在大腿上。“你选择男性伙伴,只看他们能不能站在你所谓正义的一边去战斗和牺牲;你选择女性伙伴,只看她们能不能与你的阳刚标准形成互补。你听不得不同意见,即便是善意的。”

办公室门口有动静。莫尼奥抬头正见赛欧娜往里走。她停下脚步,一手撑在胯部。

“哈,父亲,又是你那套老把戏,我看出来了。”

艾达荷连忙转头看她。

莫尼奥仔细打量她,寻找变化的迹象。她洗过澡,换上了新制服——鱼言士指挥官的黑金双色军服,但脸和手暴露了她在沙漠里经历的磨难。她瘦了,颧骨凸了出来。药膏遮不住嘴唇上的裂口。双手静脉隆起。她的目光似已饱经沧桑,而表情就像嚼过苦药渣。

“我听你们两个在聊。”她说。她把手从胯部放下,往里走了一点。“你怎么敢提善意,父亲?”

艾达荷注意到她那身军服。他努嘴思忖起来。鱼言士指挥官?赛欧娜?

“我了解你吃的苦头。”莫尼奥说,“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

“真的吗?”她又上前几步,站在艾达荷身边。艾达荷依然不解地盯着她。

“我非常高兴看到你活下来了。”莫尼奥说。

“看到我安然无恙地被神帝收编,你不知有多得意吧?”她说,“你有了个孩子,可等了太久才正眼瞧她!看看我现在有多成功。”她慢慢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军服,“鱼言士指挥官。光杆儿司令,但毕竟是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