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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香料呢?”她问。
“藏在泰布穴地深处。”他答,“邓肯能找到。你知道那地方的,邓肯。现在叫泰伯村。原先的地貌还在。”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艾达荷低声问。
“我的礼物。”雷托说,“没人能找到赛欧娜的后代。神谕看不见她。”
“什么?”他俩异口同声,同时身子前倾,因为雷托的声音越来越细弱。
“我赐给你们一种不会旁生枝节的新时间。”他说,“它总在偏转,但不会分叉。我交给你们金色通道。这就是我的礼物。再也不会有以往那种平行时空了。”
火焰遮住了他的视线。痛楚渐渐熄灭了,但那敏锐至极的嗅觉和听觉却仍未消失。艾达荷与赛欧娜都在急促地呼吸着。雷托感觉浑身上下怪异地动弹起来——明明早已消失的骨骼和关节又在知觉上死灰复燃了。
“看!”赛欧娜说。
“他在解体。”艾达荷说。
“不。”赛欧娜说,“是外面那层在脱落。看!虫子!”
雷托感到身体各部分正投入温暖与柔软之中。剧痛自行消失了。
“他身上那些洞是怎么回事?”赛欧娜问。
“里面原来应该是沙鲑。看见它们的形状了吗?”
“我现在证明我的某个祖先说错了。”雷托说(或是自以为在说,对于他的日记而言两者没有分别),“我生而为人,却没有作为人而死。”
“我看不下去了!”赛欧娜说。
雷托听到石块一阵咯咯响,是她背过身去了。
“你还在吗,邓肯?”
“在。”
这么说我还能发出声音。
“看着我。”雷托说,“我是人类子宫里的一小团血肉,顶多樱桃那么大。看着我,听见没有?”
“我在看。”艾达荷含糊应道。
“你们祈盼一个巨人,却找来一个侏儒。”雷托说,“现在你们要明白,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就得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你打算怎么运用新到手的权力,邓肯?”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赛欧娜开腔了:“别听他的!他疯了!”
“没错。”雷托说,“疯得有条理,才是本事。”
“赛欧娜,你明白这话吗?”艾达荷问。多么哀伤的死灵口气。
“她明白。”雷托说,“是人类把你的灵魂带往你无法预料的危机。人类总是如此。莫尼奥最后也醒悟了。”
“希望他赶紧死吧!”赛欧娜说。
“我是分裂的神,你要把我合而为一。”雷托说,“邓肯?在所有邓肯里面,我认可你是最棒的。”
“认可?”邓肯的话音里又带上了些许火气。
“我认可的东西自有神奇之处。”雷托说,“在一个神奇的宇宙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神谕的宿命一直在摆布的是你,而不是我。现在你见识了命运的神秘莫测,难道要我把它一笔勾销吗?我只希望增加它的神秘性。”
雷托心里的其他人开始重申各自的存在。这个聚居群体不再一致支持他的代言人身份,他也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到了他们中间。他们不停地说着“假如”打头的话。“假如你那时……假如我们那时……”他想大喝一声让他们都闭嘴。
“只有蠢货才喜欢过去!”
雷托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喊出了声,还是仅仅闪过这么个念头。反正里里外外一下子都安静了,他感觉原先的自我并未完全散尽。他试着开口说话,并觉察到这是真实的,因为艾达荷说:“听,他想说什么。”
“别害怕伊克斯人。”他说,同时听到自己越来越细微的声音,“他们能造机器,但再也造不出阿拉弗尔了。我知道。我就在那儿。”
他陷入沉默,想攒点劲儿,但无论如何都难以阻止元气的耗散。内心再度嘈杂起来——一片喧哗的求告声。
“都别犯蠢了!”他喊,或是自以为在喊。
艾达荷与赛欧娜只听见“咝”的一声喘息。
片刻后,赛欧娜说:“我觉得他死了。”
“但人人都以为他是不朽的。”艾达荷说。
“你知道《口述史》是怎么说的吗?”赛欧娜问,“若要不朽,先舍弃形体。有形之物终将灭亡。只有超越形体才能摆脱形体,达到不朽。”
“这话像他说的。”艾达荷语带轻蔑。
“我想也是。”她答。
“他说到你的后代是什么意思……什么隐藏的,没人找得到?”艾达荷问。
“他创造了一种新型拟态,”她说,“属于生物拟态。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在未来看不到我。”
“你成了什么?”艾达荷问。
“我是新一代厄崔迪人。”
“厄崔迪人!”这个词从艾达荷口中说出来像一句咒骂。
赛欧娜眼朝下盯着那个还在继续解体的庞然大物,它曾经是雷托·厄崔迪二世……外加别的东西。这别的东西正徘徊在一缕缕细细的蓝烟里慢慢散去,四周弥漫着浓郁的美琅脂味。随着这具躯体不断缩小,石头地里聚起了一汪汪蓝色液体。只能依稀分辨出它曾经具有的人类特征——一堆瘪陷的粉红色泡沫,还有一些染有红色的骨头,应该是颊骨和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