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十七章 时移世易(第2/3页)
像他们三人,来沙漠不过一天光景,头发都变得又干又乱,黏缠纠结,嘴唇、皮肤干裂,衣服污秽不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
符太怕龙鹰入睡,问道:「大混蛋在想甚么?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龙鹰道:「边听边计算你们的步伐,只有这么分心二用,我方能保持清醒。」
符太讶道:「步伐有何好计算的?」
龙鹰道:「这是我小时爱的玩儿,就是一个时辰可走多少步。你有想过吗?」
宇文朔道:「约一万二千步,这是一种苦行的修法,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处去,全神算着走了多少步,当然!指的是平常的步法。」
续道:「很想听鹰爷对默啜的看法。」
龙鹰道:「符太言之成理。你们尚未晓得逃出来前,小弟如何招呼默啜,对方虽高手如云,却给我利用沙子的威力,舞得团团转。今次对默啜的挫折,心理上远大于实质,却比实质更具威胁力。忽然间,甚么雄心壮志,均被这场他们输得不明不白的仗摧毁,万念俱灰,攻打无定堡顿然失去应有的意义。能攻入塞内又如何?长驱直进或许等于泥足深陷。」
宇文朔点头道:「对!面对我方的阵容,又得鹰爷暗里主持,默啜怎么刚愎自用,亦清楚我们对其行军的路线、部署、计划、时间等,无微不至地掌握在手,故先有统万之失,后有河寨之败,成败关键系乎鹰爷,而非能否攻入塞内。现在我也愈想愈觉真实,不信默啜飮恨南返的途上,没动撤走的念头。」
符太断然道:「默啜的败走已成定局,不走便是坐以待毙,守长城的是郭元振,默啜有何必破的胜算?」
又道:「我们如何调整策略?」
龙鹰沉着的道:「最佳策略,何用调整?我们依计攻打对方后寨,烧河寨,占山寨,拦着狼军返大漠之路。今仗的决战,将由无定河移往大河,默啜若败,将从此一蹶不振。」
又嚷道:「有感觉哩!勿以为我是入睡,千万不要唤醒我,让小弟天然觉醒。」
符太叹道:「我们这张懂走路的人肉榻子,鹰爷满意吗?」
龙鹰记起仆倒在灼热沙子上,那一刻的无助、担忧和焦虑。
平常之时,他罕有想到死亡,至乎避免去想,但在那一刻,死亡却成为他心神聚焦之处,并首次想到死亡后诸般可能性。若给热死或冻死,失去魔气的他,仍能否死而复生?
他绝不愿死,等着他去做的事太多了,还有娇妻爱儿。
但当时确非常难熬。
身体的疲劳粉碎了他求生的斗志,精神上得而复失的沮丧更难以忍受,一死了之是最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法。
事后回想,当时他正处于濒死的状态,模模糊糊的,没有时空分野,诸念丛生,似是开端,又像走至末路。
就在他快失守的剎那,符太和宇文朔将他扶起来,也将他的神魂从虚无处硬扯回来,方晓得整张脸埋在沙内,死不去代表魔种仍没舍弃他。
忽然间,连沙漠的荒凉也变得不一样。
听着两人讨论未来形势,开始时听得津津入味,可是不到片刻,须花很大的努力,才能没魂游往别处,声音变得遥远和不切合心内的现实。
来自深心里的某股力量,正召唤他,着他去相会。
那绝对与魔种无关,那股力量召唤的正是他的魔种,来自无限远处的无限远处,不受现实的时空阻隔。
刚向两人「道别」,下一刻他见到了仙子。
龙鹰天然醒觉。
首先活跃的是鼻子,填满鼻端的气息、气味说话了,描绘了他记忆深处的草原、河流和树木,也勾起对荒山小谷的思念。
不论他到哪里去,荒山小谷内那间他曾度过生命里最平静时光的小石屋,总是伴随着他。
我的娘!竟到了绿洲来,此半醒之梦,究竟花了多少时光?为何在他却是光阴苦短,比闪电更迅速?
再感觉着躺卧其上的羊皮,所盖被铺,营账的气味,那种与沙漠令人烦厌、沉重,甚至绝望截然相反的感觉,仿如由十八层地狱升上仙境,强烈处,非亲身体会,怎都形容不了。
龙鹰猛地坐起来。
睁眼。
宽敞的帐内,独他一人。
外面传来兄弟们的笑语声,还有饭香。
足音传来,龙鹰不用猜也晓得是符太,这才记起,失掉的灵觉,已归原主。心里流过激动的情绪,并警惕自己,阴极阳生,又或阳极阴生的特异本领,绝不可随便用。尽管不得不用,亦不可连续两次。
符太揭帐而入,与他打个照面,现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和喜色,道:「终醒来哩!还说不是睡觉。」
说时移到他身前,坐下,细审他容色,问道:「如何?」
龙鹰深吸|口气,道:「执回魔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