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十五(第2/3页)



  “你不会忘记的,”女人摇头,“有些事总也不会忘。”

  “婕妤也是想起什么人了么?”

  “是啊。”女人点头,“以前有一个人,我想只要我还有一天生命,就愿意跟着他去天涯海角。可是他死了。我总是梦见他,觉得他的声音还在我周围。现在我想离开,可是我害怕他的魂还留在这里,游荡啊游荡啊,找不到我,会很寂寞。”

  她轻轻摇头,似乎想甩开什么:“很寂寞……很寂寞。”

  “你可以回来看他啊,”吕归尘说,“我想过要是我回到草原上去,我要为诃伦帖姆妈起高高的大坟,我会每年春天都去看她,那时候爬地菊开了,金黄金黄的,一眼都看不到头。诃伦帖姆妈很喜欢的。”

  “这样就可以了么?”

  吕归尘低头下去:“大合萨对我说,不要总是悲伤,其实我将来也会变成他那样的老头,那时候就都忘了。虽然我不想忘,可是诃伦帖姆妈也对我说过,人总要活下去的啊。其实总会有很多事是开心的,我开始来南淮,以为我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我也有两个朋友了。”

  “朋友……”女人低低地笑了,“真是傻孩子,要是世上的事情都像那么简单就好了。”

  “婕妤为什么那么忧郁?”

  “你也很忧郁啊,孩子。”女人沉吟了一刻,“可是,在这里呆一天就要开心一天,既然你有很好的朋友。”

  姬野和羽然的样子一下子浮上心头,吕归尘使劲点了点头。

  “要学会照顾自己,活着就是开心啊,”她淡淡地笑了,“你说得对,即便是能够看见早晨的阳光,不也是件很好的事么?”

  她摸着吕归尘的头,用脸轻轻在他脸蛋上蹭了蹭。

  吕归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淡淡的话里有着离别的意味。

  “叔叔,门外有人投书。”息辕快步进来。

  息衍不等他说完,已经劈手夺过了那只卷轴。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打开。

  息辕凑上去,看见的是一幅墨迹淋漓的山水,画的是一片如镜的大湖,湖边有一栋小屋,开窗对着湖边,窗内隐约有一个人。正是潮湿的天气,墨色还没有干透,隐隐地有水光在画上泛起。息辕不懂画,只觉得那是一幅很干净很遥远的景色,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画边有一行纤细的小楷:

  “窗外雪覆山,

  千秋出平湖。

  林深无旧客,

  坐看霜满路。”

  息衍无声地笑了起来。

  “叔叔,这个是……”

  “这是晋北国的景色,画的是枣林中的一间小屋,窗外对着的是清冶湖。”

  “叔叔去过?”息辕诧异地看着叔叔。

  “去过,”息衍笑笑,“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对了,诸位大人那边的席推掉没有?”

  “正要出门去各位大人那边解释。”

  “别推了,醇酒美人红烛夜宴,又是生日,我去赴宴。”

  “叔叔不是要等人么?”

  息衍笑着摇头:“怎么都是个傻小子。人已经来了,在这幅画里。”

  息衍大步地出门而去,临到门边他回头嘱咐了一句:“跟姬野说一声,明日夜里他不必在东宫执守,传令东宫戍卫的军士全部休息,准备后天紫柳营操演兵阵。”

  “羽然!羽然!阿苏勒!”姬野兴高采烈地跑到树下大喊。

  浓密的枝杈和叶子把树上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回答,只有一挂软梯从树冠里滚了下来。

  姬野敏捷地攀着软梯钻到了浓密的绿荫里,用力坐在一根挑出的长枝上,借着树枝的弹力起伏。

  “姬野你干什么?我们都会掉下去的!”比他更高的树枝上,羽然青色的裙裾垂下来几乎扫到他的头发,羽然用赤着的脚在他头上踩了踩,“你们两个加起来重死,可别指望我都救得起来!”

  吕归尘和羽然并坐,紧紧扶着自己屁股下的那根树枝,有些紧张。他一贯地怕高,只是拗不过羽然,被拉上来陪她远眺。

  “明天晚上去哪里玩?”姬野做势要去抓羽然的脚,羽然一下子就收了起来,蹲在树枝上低头对他吐舌头:“摸别人的脚,脸皮比城墙都厚!你不是要当值么?”

  “将军说明天夜里我不用当值了,东宫的禁军也都休息,准备后天校场的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