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十五年前家国梦(第2/3页)



  龙誉就跑到灏明身边,挨着他的肩膀,对在一旁微笑的段青衣道,你看,你看,我是比二皇子高的。

  灏明就开始哭了,说,你是坏人,我让父皇把你打入大牢,我不让你保护我哥哥了!

  龙誉很不满的灏明说道,龙家的男儿生下来就是保卫皇族的,不是你让和不让!

  灏明更加生气了,跺着脚道,龙誉,你是坏人!我让巫师把你变成女人,你们龙家的女人就不能保卫皇族了。

  龙誉紧紧拉住段青衣的衣袖,生怕被遗弃了一般,一字一字的说,我若是龙家的男儿,我当保卫段皇子;我若是龙家的女儿,也当嫁给段皇子!

  段青衣一直记得龙誉这句话——若是男儿,当保卫皇子;若是女儿,便嫁与皇子。即使多年后的角浦,他牵着一个叫做小仙的女子的手时,也常常会想,若是龙誉和灏明在身边的话,此时的他们也该是已过弱冠的年龄,又该是何等风姿俊秀的人物。若是他们能在身边,此时此刻,他们兄弟三人,该如何把酒当歌,意气挥洒。而且,他想,段灏明一定会拿着龙誉当年这句“若是女儿,便嫁与皇子”,戏谑与他;而龙誉,该是如何一笑,道是年幼的胡话呢?

  可惜的很,这一切,只能生活在假设之中。当那天,雪地之中,小龙誉说完这句话后,迎面而来的,便是那场江湖之中传说的大理段氏亡国之变!

  那场记忆已经因为沾染了太多的淋漓的血而变得模糊,刀与剑,生与死,厮杀与惨呼。段青衣还记得父皇死时,眼睛都不曾合上,一直痴痴的望向母后冷宫的方向,原来,命将薄尽之时,江山终成虚幻,所无法遗忘的,唯独是那个动过自己的心,也为自己动了心的女人。

  而母后冒死闯入大殿之时,父皇的身体已经冰冷,可是,她还是抱着他,语气就像生前一般温婉,她的玉指擦拭着他身上的鲜血,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像个小孩一样,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她说,你醒醒,大殿上太冷,还是回寝宫安歇吧?她说,你看,你怎么这么固执,就是不肯起来?她说,你不起来,我就在这里陪你一同睡下吧。说到这里,她含泪看了看她心爱过却令她断肠的男子,嘴角冒出一丝鲜血,事先服下的毒药,在此时终于发作。

  在这个男子身体冰冷在她面前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位母亲,尚且有两个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只当自己还是那个在江边与他初遇的少女,长裙婉转,面如芙蓉。只稍他轻轻伸手,她便不顾一切,随了他去。在这个男子面前,无论岁月将她变得如何苍老,只要他对她一笑,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少女。

  于是,他生,她也生,哪怕生在冷宫的幽禁之中;于是,他死,她亦死,可以如此不管不顾,奋不顾身。

  爱一个人最大之处,大抵就是生死相随吧。

  段青衣讲到这里时,我正低眉,帮他包扎刘师爷的锦翎羽在他掌心所创的伤口,这一刻,他掌心的伤连同这段往事,刺疼了我的心。

  如果没有那场宫闱之变,他应该是一袭华服在身,美女宠姬在旁的天子贵胄。而我,又该是被哪双大手捡回家?又该遭遇一场怎样的命运?

  或者,那样的话,此时的我,名字不是丁小仙,而是翠花,桂花,牡丹花吧。

  后来,从段青衣的口中,我得知,我是他当年从大理逃亡出来之后,流落江南之时,从一场豪门的大火中捡得。

  他说,他本来潜入那座府邸,只想偷点食物与盘缠,因为当时掩护他与弟弟灏明出来的五位侍卫,也就是后来的一斛珠,刘土豆,蒋瞎子,吴征福,刘奔诸,都身受重创,在一间破庙中藏身,而他就是趁着他们昏迷之时,才跑了出来。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小灏明与小龙誉也跟在他身后。待他发现时,怎么赶也赶不回去,只好带他们一同潜入那豪门的后花园,打算等到天黑之后,再偷东西,免得被人发现。

  可天黑后,却等来了一场突来的大火,火光之下,是一名红衣似火的女子苍凉悲戚的笑,声声刺耳。

  她身后,是一群戴着面具的持剑之人。

  就在这惨笑声中,剑光之下,这座豪门宅院在一夜之间化成了乌有。据说,当时的江南,因为这场大火,三个多月,一直会听到凄厉的呼救声飘荡在上空。别人说,这声音来自那些死在那些剑锋之下的鬼魂。

  而段青衣,就是在那场大火之中,将我抱出火海的。他说,他将龙誉和灏明发出墙外,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但是火海之中,那栋宏大的房子突然变得寂寞弱小,而这栋空空燃烧着的房子中,那声声凄厉的孩童啼哭声,令他想起不久的宫闱之变中,他差点失去的弟弟灏明,那时,他就是这样无助的坐在大殿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