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7/9页)
明室未亡时,他们已经受到当道者的迫害,几个有名的领导人如吴次尾、侯朝宗、陈定生等人俱是一时之俊彦,为当道者马士英、阮大锁等人所陷,亡命天涯,把这个组织发扬光大,以后他们就深入民间,默默从事活动。”
杜云青道:“芙蓉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芙蓉叹了口气道:“人多了,总不免会有良萎不齐的,有一次朝廷抓了个人,是个抗清最力的读书人,他的妻子为了营救丈夫,向朝廷密求,愿献复社的机密以交换她丈夫的安全,朝廷答应了,要她录出复社的经过梗概以及各种暗号。
她说了一半,也就是复社的组成经过以及渊源,朝廷依照她的请求,把她的丈夫先放了回家,然后再录下另一半,刚好竣事,却有五个夜行人潜入大牢,杀死了那名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她的丈夫,这五个都被抓住了,事关重大,报进宫里,我恰好在皇帝旁边,他听见消息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什么事?莫不成是放了那五个人。”
“不仅放了那五个人,而且还当他们的面,毁了那份笔录,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这份笔录真毁了吗?”
“是的,当时看过这份笔录的人有三个,都是大内的密探,皇帝授意我当他们的面,杀了那三个人。”
杜云青叹道:“官家行事也够决烈的。”
芙蓉叹道:“是的,那三个人死得似乎很冤枉,但是做皇帝的人很难做到面面俱顾的,他自己看过了前半本笔录,深深惊异这个组织之密与广,以及组中成员之精神之传烈,本来还难以置信。
可是在他览看另一半笔录时,就发生了那件事,使皇帝深信这个组织的精神,尤其是那个丈夫,竟然不辞再度赴死,而来杀死那个爱他至深,为救他而泄密的妻子,更如来了四个同伴。他们明知闯入大牢必无生还之能,仍然毅然的来了。
而且这五个人,个个都是家有拒资的富家子,每个人都有娇素美妾,老父幼子,他们竟然不顾一切的,前来冒万死以阻止泄密,使得皇帝大为感动,决定不再过问这个会社了。”
杜云青道:“可是并没有完全保住秘密,皇帝自己看过了,还是有一个人知道这秘密的。”
芙蓉道:“是的!皇帝说了,但他在那五个人面前指天立誓,绝不泄出那个秘密,违当受雷殛。”
徐明道:“这个誓言可靠吗?”
杜云青道:“徐兄,身为帝王之尊,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想是可靠的,因为他不必那么做的。”
芙蓉道:“是的,徐大哥,一个身为人君者,对反对他的叛逆如此委屈求全,已经够诚心的了,我们凭心而言,历史上还没有一个皇帝能具有这份气量的。”
徐明不禁默然。
杜云青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复社组织既无横面的连紧,那份秘密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我想那五个人前来犯死之前,已经作好安排,万一事泄,这个消息也会很快传出去,靠着那个秘密,不可能把复社这个组织全部瓦解的,而且会使那个组织的人提高警觉,另换一套连络记号,反而更难捉摸了,倒不如用这个办法,安顿住那些人,较为易于控制和了解,也无法利用了。”
芙蓉道:“云青,你想得太多了,也把人心想得太险恶。”
杜云青庄容遣:“芙蓉,我不愿意浇你的冷水,也不想对这位皇帝有不敬之想法,可是你提出这件事,使我对马向荣与纪老爷子的事有个更深的认识,纪老爷子如果是复社中人,安排了一个马向荣在纪老爷子身边,证明皇帝对那个秘密并没有放弃利用。”
芙蓉不禁一怔,然后才叹道:“不会吧,皇上指天盟誓是很虔诚的,他每年到天坛把天,事前戒肃三日,诚意在心,那绝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杜云青道:“我相信他盟誓是出乎至诚,也相信他把天的虔敬之心绝无虚假。”
“那他就不会违誓以欺天。”
杜云青道:“他对违誓这件事,跟我以前杀人的看法与心情完全一样,但求问心无愧而已,保过庙、继血嗣、维社稷、理国政,是他的职责,对复社的人,他必须要加以览视,以提防他们有所异动,违誓非为欺天,而是祈求上苍对这件事作公平的判决与谅鉴,所以他祈天特别虔敬,是耿耿此心,唯天可鉴的意思。”
芙蓉一叹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皇帝这个人倒是糊涂了,他究竟是贤是妄呢?”
杜云青肃然地道:“以为君者而言,他是个好皇帝,无论他用手段也好,用心机也好,着眼处还是为了大众,尤其是你最后说的这件事使我对他产生更多的敬意,他并非不畏天谴,他也相信上苍有在冥冥中监视他的力量,为了职守,他把个人的生死安危放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