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云头望西京 未解长安事(第11/12页)

阎峰笑道:“可是聪明的聪吗?果然名如其人。在下想请两位姑娘到舍下小憩,略备薄酒为两位姑娘压惊。”

袁聪大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绛桃道:“请问公子府上所在何处?”

阎峰道:“舍下在城南韦曲。”

绛桃犹豫道:“韦曲离此有数十里路,当日难以往还,还须回去告知我家老爷,改日再登门拜访吧。”其实她心中担心的是一个陌生人素不相识,岂可轻易答应别人这样的要求?

袁聪却无这样的心计,拉住绛桃的衣袖道:“绛桃姨,阎公子好意邀我们嘛。”绛桃见袁聪十分想去,又不能放心,颇为为难。袁聪道:“这样吧,绛桃姨你先回去,我玩几天就回去,好不好?”绛桃兀自犹豫。

阎峰笑一笑道:“家父现居户部考功员外郎,与韩舍人同属一司,绛桃姑娘可是信不过在下么?”

绛桃见状只得答应。袁聪兴高采烈随阎峰走出西市,阎峰张手叫得一辆马车。袁聪只见大路纵横,也数不清有多少条,只知车辆一直向南,直出城门。阎峰只是看着袁聪微笑,并不开口说话,袁聪偶尔与他眼光相触,都是急忙避开,胸口砰砰直跳,竟也不敢出言相询。

猛然车身一震,已停住了,阎峰一跃下车,笑道:“袁姑娘,请下车吧。”袁聪下车,见一座偌大院落立在眼前,左右长墙延伸,不见尽头,门楼巍峨,约有一丈五六尺高,一对巨大的白石狮子怒目而立,极其雄伟。袁聪这几日随绛桃到几家官第游玩,那些人家也是当朝高官,有甚么尚书、一品、二品的,门口的石狮子也只有这里的一半大小。

门口立着两排白衣少年,各执长剑,森然肃立,袁聪心道:“莫非这里住着甚么更大的官么?”抬头看那门匾,斗大两个金漆大字却是不识,原是“长安”二字,却是篆文,袁聪识字不多,何况篆文,只觉得倒象画的道符。

阎峰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抛与车夫,车夫接来看时见是一锭十两官银,不禁踌躇道:“这位爷台,小人只是小本生意,不过三钱,如今却找不开。”

阎峰一笑,伸手接过银锭,拇指一用力,只听“嘎嘣”一声,竟掰下一块来,抛与车夫道:“此处有七钱三分,你尽管拿去吧。”那车夫没口子的谢了,临走还自言自语道:“这位爷好大的手劲。”上车赶出一段路,悄悄取戥子一量,不多不少,恰是七钱三分,舌头伸了再缩不回去。

阎峰伸手道:“这便是敝舍,袁姑娘请进。”袁聪点点头,与阎峰并行将至门口,那两排白衣少年忽然齐齐拱手行礼,齐齐道:“长安万年,恭迎大师兄。”

袁聪冷不防吃了一惊,脚下一颤,忙立稳了,心道:“甚么大师兄,莫非这里是什么江湖门派?”

阎峰一挥手,便算作答礼,步态潇洒,如同足不沾地,一连过了三重门户,都有白衣少年把守,最后到了一进较小的院落,花木茂盛,十分雅致。

袁聪一路而来,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怯,往日活泼多言,今日却十分紧张,阎峰问一句,袁聪答一句,来长安多日,见了许多见所未见之物,听了许多闻所未闻之事,也多少明白了自己僻居华山,有很多事情不晓得,惟恐一张口说错,阎峰也会象那些夫人小姐一般发笑。那些夫人小姐虽笑得无忌,袁聪倒不在意,不知怎地,今日心里却在打鼓,心道:“如果他也那般笑我,我、我……”

阎峰只问得几句,便晓得袁聪少不更事,十分天真。

袁聪心道:“明日我要他陪我去玩,那个唐宁,居然还不肯带我到长安。哼。”

唐宁却是在袁聪之后才离开华山,他回到老疯头的洞里,却空无一人,下山途中见到了袁聪留下的长绳,心道他们回道观去了。此时独自行走在长安道上,夏日天气甚热,一路西行,傍晚时分到得新丰县,已是十分疲乏,好在心情倒甚轻松,心道:“幸亏袁聪没再跟来,这小姑娘可真让人头痛。”欲找一家客栈投宿。

那新丰城虽不大,却是十分热闹。其时乃大唐元和年间,经过安史之乱,已非鼎盛之时,秦关以西陇右安西尽为吐蕃所侵,河北又为安史旧部藩镇割据。当今天子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先后削平西川浙东夏州之乱,又争得河北藩镇魏博的归服,国力渐强,大有恢复盛唐江山之势。只缘多年来一直在河北与蔡州用兵,无暇顾及西方,是以大唐国土大半在京城长安以东。而这新丰县正当行旅从京城东行的必经之路,相距长安一百余里,恰是一日行程,于是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分外繁华。

况且这新丰城还有一样宝物更是四方闻名,令那些行客明明今日可在渭南落脚的,偏偏要加快行程赶到新丰;明明只留一宿即可的,偏偏要多留几日。还有那长安城中达官贵人、少年游侠、文人雅士也呼朋唤友,赶来新丰。那宝物便是名扬天下的“新丰美酒”,只为王维一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便使无数英雄为之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