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少小相逢客 何人知玉声(第9/11页)

韦玉筝却道:“一定有的。”逢人便打听,果然有一座普救寺。

韦玉筝连连拍手叫好,急匆匆向那普救寺赶来。唐宁微笑相随,心道在翠华山见到的韦玉筝是隔得很远的天上小仙女,现在竟一下子成了嫣然可亲的小妹妹,真是不可思议。

到了普救寺中,香火却盛,除了善男信女之外,却有许多读书人,人人手捧一本《会真记》,在寺中四处巡看,指点何处是莺莺所居,何处又是张生所居。

寺中居然有一座莺莺塔,唐宁哑然失笑。韦玉筝却兴致勃勃,口中吟着崔莺莺的《寄诗》,抬眼望着唐宁,笑道:“宁哥哥,那张生是否因崔莺莺自荐而轻薄于她,才始乱终弃?”

唐宁笑道:“此不过元稹虚构之故事耳。”

韦玉筝撅着嘴道:“我倒觉得实有其事,不然那故事何以写得这般真挚,你看这里还有莺莺塔。我想那张生分明便是元稹自己。”

唐宁笑道:“元稹十五岁便已在长安明经及第,与那张生二十岁尚未应试怎会相同?元稹是元和初应制举第一,并非进士出身,当然也不是甚么状元。贞元中,这河中一带甚是安定,崔莺莺母女怎会居于佛寺?可见这不过虚构之事。至于莺莺塔,自然是因大家慕名而来,寺中僧人借机附会而已。”

韦玉筝争辩道:“我便认定其事是真。宁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张生是否因崔莺莺自荐而轻薄于她?”

唐宁道:“自古礼法虽有礼聘为妻奔为妾之说,但始乱终弃与女子自荐何干?若是这男子朝秦暮楚,便是如汉武帝宠陈皇后,金屋藏娇,最终还是弃之长门冷宫。若是这男子重情义,便如红拂夜奔李靖,也可白头偕老。不过这世间偏是才子多无行,方使女子才高薄命,便如卓文君遇着了司马相如。”

韦玉筝叹道:“司马相如为阿娇皇后作《长门赋》,只知收取千金,何曾想到卓文君?”

两人在这里笑谈,却吸引了数名游客聆听,便有一名书生模样的少年接口道:“自古红颜薄命,实是男子之恶,这位兄台所言甚得其理。”

两人转头看时,只见这位相貌清秀,身材也偏瘦,上前来见礼道:“在下乃云州元清,见过这位兄台和这位姑娘。”他身旁还有一位公子,自报姓名龙城飞,也是云州人氏,和元清同路而来,还带了一名小奚奴。

唐宁拱手道:“在下唐宁,表字安之,长安人氏,这位乃是义妹韦姑娘。”此次出门,乃是暗地寻仇,唐宁当然要以读书人身份,便称是义妹。

那元清道:“适才听唐兄所言,对元稹元微之之事甚是明了,这位元微之与在下同姓,故而特来普救寺相看。不知唐兄何以对元微之之事熟知,莫非相识么?”

唐宁笑道:“唐某自然不识,久居长安,风闻一些故事罢了。”

那元清道:“听闻元微之任监察御史时,曾与一名宦官在驿站争厅,被那宦官用马鞭击伤脸面,还被贬做江陵士曹,可有此事?”

唐宁道:“确有此事,那宦官名唤刘士元,也是神策军中掌实权的军使。”

那龙城飞哼一声道:“这些太监,不过能欺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若遇到龙某,倒要让他好看。”

那元清道:“龙兄武功不凡,当然不惧。但这神策军权势通天,却惹不起。”

龙城飞衣着华丽,看上去也是贵门公子,单从名字上看,自然是取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句,听了元清之语,依然笑道:“神策军又如何?龙某遇到了,一般要他好看。”这龙城飞听口气对自己甚为自负,看上去也是风流倜傥,边笑边向韦玉筝上下打量,见她面白如玉,娇美可人,适才听她谈吐,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元清道:“贤兄妹来蒲州可是游历,还是访友?”

唐宁道:“久慕河东风光,地灵人杰,特来游历。”

元清笑道:“河东果然地灵人杰,绛州龙门文中子王通及弟王绩、孙王勃,蒲州王维兄弟、柳宗元柳中庸,并州王翰、王之涣皆负文名。而当朝晋国公裴度也是闻喜人氏。”元清如数家珍,“此外大历十才子之中的耿洪源、卢纶也是河东人,白居易的祖籍也在并州太原。”

韦玉筝自小隐居,很少与外人交往,从前相识之人也皆是江湖习武者。这元清却是文质彬彬,韦玉筝喜欢听他讲话,便道:“元公子对河东如此了解,不知这左近可有甚么名胜?”

元清道:“最近者莫过中条山五老峰。”

龙城飞忽道:“这中条山却是江湖前辈中条三友隐居之处。”他又看一看唐宁二人,笑道:“唐兄一望可知也是读书人,韦姑娘天生丽质,娇怯文雅,想来必是一个才女,龙某与你们讲这些江湖事迹,却是文不对题了。”唐宁与韦玉筝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