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南游别记 (第12/13页)
丁云见郑奇忍不住又要惹事,也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这夫君也是为自己出气,只是他这脾气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那文士怒道:“何方来客,竟然在此雌黄。”
郑奇自言自语嬉笑道:“早听说一个人不能当官,一旦丢了官,便念念不忘过去的权柄风光,不会做人了。”
那些文士不知他所云。
郑奇又自言自语道:“早听说一帮一派不能参与军政,一旦又失去了,便念念不忘过去的呼风唤雨,一帮人不会做人了。”
那些个文士面面相觑,幽燕三客一时望来,微微点头。
郑奇又自言自语道:“早听说一座城不能做都城,一旦成了废都,便念念不忘昔日做过天子脚下的城里人,一城人都不会做人了。”
那文士怒道:“你……你敢说我金陵人不会做人?”
郑奇笑道:“我哪里敢说,当然是李太白说的。”
那另一人急道:“李太白何曾讲过?”
郑奇道:“李太白诗中送孟浩然‘烟花三月下扬州’,却过金陵而不屑入。”
那另一人也不禁愠怒道:“胡说八道,旅人在途,匆匆赶路,乘船更不会沿路登岸,又何来不屑入之说。”
那文士道:“如何不是。李太白漫游金陵,大加赞颂,那《登金陵凤凰台》有诗为证。”
那另一人点头道:“不错。”
郑奇嬉笑道:“太白写尽金陵没落,‘凤去台空’是道金陵再无才俊,‘吴宫花草’只剩野花,‘晋代衣冠’已然作古,太白人在金陵,心在长安,根本不曾高看金陵,否则何以‘长安不见使人愁’呢。”
那另一人动怒道:“岂有此理。难不成《金陵酒肆送别》也不能说明太白与我金陵人相交莫逆么?”诗云: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孰短长。
郑奇道:“吴姬色诱太白,太白却只顾借酒浇愁,这首诗最重的便是那个‘别’字,金陵子弟又是想色诱又是想灌醉,那太白还是去了。”
一座人大怒拍案:“岂有此理。”
郑奇道:“太白的《寄东鲁二稚子》可为佐证,太白思念子女,‘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精神恍惚,忧心忡忡,何以又不回东鲁家中,自然是金陵人见色诱酒诱皆不成,干脆将太白软禁了。”
一座人大怒骂道:“放你妈的狗屁。”一扫斯文。
那文士更是一甩手,一盘菜劈面而来。
郑奇伸筷子一拨,那盘菜平平飞向幽燕三客的座头,笑道:“金陵子弟敬幽燕三客一盘菜。”
“易水剑”封浪伸手接住,反掷回来道:“公子自请。”
回来的力道可非才时相比,郑奇无法硬接,拿筷子顶住盘底,连连转了十多个圈才稳将下来,幽燕三客也不禁叫好。
郑奇再一转,那菜平缓飞向那文士怀中。那文士狼狈接住,总算没砸了,却也沾了满手的汤汁,见不是路数,坐下不语。
封浪笑道:“封某眼拙,敢问公子师承出身。”
“幽州枪”罗坚止住他,仔细打量郑奇道:“如果罗某所猜不差,可是郑公子?”
郑奇登时霍然而起,大为吃惊:“罗大侠何以识得在下?”想不到名动河北的“幽州枪”居然识得自己,郑奇又吃惊又兴奋。
更想不到“燕山刀”南宫望与封浪上前来见礼,郑奇连忙还礼:“晚辈见过二位前辈。”
罗坚笑道:“我三人痴长几岁,却不敢自称前辈。郑公子,我等有一面之缘,公子可还记得?”
郑奇笑道:“晚辈自然记得,还是井陉道上与我唐大哥相遇。罗大侠好记性。”
罗坚笑道:“罗某当时不过有些印象罢了。说起来当时不识郑公子,惭愧,惭愧。”
丁云在旁看得奇怪,这个夫君平素浮滑无状,又未曾做过甚么大事,何以“幽燕三客”对他如此看重,甚至有几分恭敬,莫不成青城派的事已传到这里?当日他自称“玄玄子”,不曾吐露真名,旁人都只道是长安剑宫弟子。
却听罗坚笑道:“郑公子当年义救裴相公,行不留名,有功不居,方是大侠行径。反观罗某三人在河北做那些你争我夺、蝇营狗苟之事,却博得一身虚名,岂不惭愧?”
丁云心道:“郑奇一路东来,无非惩戒几个恶霸,尚且嘴上沾沾自喜,炫耀不已,怎会救裴相公,连我也不知道,八成是传错了。”
郑奇忙道:“此话从何说起?莫非是唐大哥……”
罗坚道:“唐兄也是有功不居、将名利看得忒轻之人,怎会提起。我帮中一位兄弟乃是裴相公的随从。”
郑奇这才点头。当年郑权在外镇,此事传出唯恐连累他,如今郑权已经致仕,也无刻意隐瞒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