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峙(第10/11页)

徐晖悲伤无措地瞅着凌郁,轻声嗫嚅道:“小清……小清她飞走了……”

司徒峙猛地一把推开徐晖,将司徒清整个搂进怀里,把头深埋进她沾染了血渍的衣裳失声恸哭。从未有人见过司徒族主如此失态,如此放任感情奔流。他是最刚强的领袖,即使在极端艰难的情势之下,也始终泰然自若,巍然不动。徐晖曾以为他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冷酷无情,无懈可击。正是这样一个人,此刻旁若无人地涕泪并流,原本威仪的眉目扭曲成一团,俊厉的嘴角抽动着,像个垂暮老人,又像个无助的孩子。

凌郁一直希望司徒峙受折磨痛苦,如今她终于如愿。然而这并不能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舒坦快意,恰恰相反,她的心如架在火上焚烤,发出嗞嗞的焦糊声。得不到回应的爱,经年累月便郁积成怨恨。可这怨恨却是最徒劳无益、两败俱伤的行为。目睹所怨之人身受重创,她得到的不是满足,却是更深的痛苦。

凌郁望着绝望痛哭的司徒峙,多么想搂住他抽动的身体轻声说,义父,你还有我呀,我永远陪在你身边。然而一切已不可能,他们之间的恩情已被横刀割断,再也无法拼凑。

“逝者如水,将入极乐。司徒先生,但请节哀。”一个祥和、悲悯的声音从树林间传来。

徐晖几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少林寺智风方丈、南海观吴智子道长和洞庭派邱叶袅掌门竟一同到来,就站在数丈之外。智风方丈双掌合十,向司徒清的尸身深施一礼。

“主人,属下前来便是……”汤子仰挪到司徒峙身旁低声禀告,话口旋即被司徒峙抬手截下了。

司徒峙止住哭声,缓缓将司徒清放倒在柔软的草丛上,动作轻柔温存,似恐惊扰了女儿的清梦。他起身抖抖衣衫,沉声道:“三位大师远道而来,恰逢司徒峙痛失爱女,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在场诸人无不深受震动。司徒峙虽然刚刚丧女,适才哭得肝肠寸断,此刻脸上还犹有泪痕,却能在即刻间做到有礼有节,气势不堕,实不愧为一方霸主。

吴智子见两位同伴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便踏上一步说:“司徒先生家门不幸,令人感伤。我们本不该在此时叨扰,不过事出有因,请先生莫怪。”

“三位大师有何事,但请明言。”司徒峙说。

吴智子为难地转头看看智风:“方丈大师,还是请你来讲吧?”

智风面色凝重,沉默片刻方道:“司徒先生可还记得在少林寺共商组建抗金盟会之事?承各位施主抬爱,我们三人被推选为这一届的议事代表,共同主持抗金事宜。上次雕鹏山杨山主指责司徒家族贩卖丝绸瓷器,与金国贵族暗中往来,我们经过多番查访,确实发现颇多可疑之处。且近日杨山主离奇失踪,雕鹏山六大长老联名告上少林寺,声称杨山主已为司徒家族所害,因为杨山主便是在姑苏与司徒先生会面后,即刻失去音讯的。老衲和吴道长、邱掌门商议之后,想要烦劳司徒先生随我们回一趟少林寺,协助老衲诸人查清真相。”

汤子仰抢上来说:“司徒家族一向忠义,前次还捐助了十万两白银给抗金盟会,断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这定是雕鹏山栽赃陷害,还请大师明察!”

邱叶袅冷冷道:“司徒家族清白与否,尚须司徒先生亲自来证明。更何况这段时日司徒家族在江北的所作所为,可是事实确凿。本来门户相争之事,旁人也不便插手说三道四,但司徒家族行事也未免太绝了些吧,灭门残杀,血流成河,实令江湖同道看不过去。”

“各位也瞧见了,我家主人才刚丧女,有什么事不能够缓一缓吗?”汤子仰见情势急转直下,方寸大乱,只得退成守势。

“子仰,不必多说了。”司徒峙端然道:“三位大师既已亲自前来,那便是不能缓了。事已至此,司徒峙何惧?司徒家族又有何惧?”

智风温言道:“司徒先生,你可先为令嫒安排后事,再赴少林不迟。”

司徒峙回头瞅了瞅司徒清的尸身,胸口疼痛,几乎又要流下泪来。他赶忙掉过头去,冷冷说:“我女儿的后事,自然会有人料理。既然诸位疑心在下,我即刻随大师去一趟少林便是。”

“主人!”汤子仰焦急地低喊道。

“子仰,家中大小事务,就先劳你操持吧。”司徒峙朝汤子仰微一颔首,眼角扫过徐晖和凌郁,忽然开口叫道:“郁儿,你过来。”

凌郁浑身一激灵,怔怔看着司徒峙。司徒峙睨眼向凌郁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吗?怎么都不敢过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