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寻仇(第13/18页)

“凌兄一家因我而死,慕容湛夫妇一直耿耿于怀,羞愧难当。今日见着凌氏还有血脉留存,我真是……真是欣慰。我夫妇愿竭尽所能补偿,只要你愿意,我们待你会像亲生孩儿一样!”

慕容湛微低下头,两颊苍白微微抽动。他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挚,落进凌郁耳中却无比刺耳。十几年的毒怨霎时化作一条条火舌,争相冲出她干裂的喉咙。“伪君子!”她喝骂道:“什么因你而死?我全家根本就是被你杀害的!躲进这世外桃源,你以为就可以摇身变成什么隐士高人!你逃得过一时,逃得过一世吗?没有什么能隐瞒终身,你做的恶迟早要血债血偿!”

听了凌郁这番责难,慕容湛猛然扬起脸来:“你全家遭难,我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谁说我杀了你全家?道听途说的鬼话,你便当真吗?”

“人当然不是你亲手杀的,我全家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你以为找几个蒙面强盗来,我就永远找不到你这主谋真凶?”凌郁疾言厉色。

慕容湛冷笑道:“那你以为你今天跑来闹事,就是找到了真凶?就能为你父母报仇雪恨啦?嘿嘿,他们死得当真冤枉!枉自留下个儿子,哪知道却是个有勇无谋的糊涂虫!”

“敢做怎么就不敢当?你有种杀人,就没种承认?”

“孩子,你定是误会了,我们怎会杀你父母家人?”凌波温言道。

“算了小波,跟他争辩有什么用?”慕容湛握住妻子的手,露出一个苦笑:“这世道跟二十年前没什么分别。他们总要找个替罪羊,还有什么人比我们更合适?何必争一个所谓的清白呢?”

凌郁心一抽动,掠过那么一刹那的犹豫。难道我是冤枉他们了?难道别有隐情么?可是义父亲口所说,自己亲眼所见,哪儿还能错得了?慕容湛不分辩,正是无可辩,他和妻子满脸无奈,正是惺惺作态。凌郁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已经苦苦等了十几年,就是为了和仇人狭路相逢,还等什么?还犹豫什么?

凌郁再也沉不住气,厉声道:“清白不清白,挖开你的心瞧瞧,不就全明白了?”

“小小年纪,说话血腥气这么重,可不是好事!”慕容湛敛起笑容,携着凌波的手往前走。

凌郁伸手在慕容湛胸前一拦:“想走吗?可没那么容易!”

慕容湛双眉一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撕下你伪君子的假面具!”凌郁右手翻起,倏地抓向慕容湛面门。慕容湛手臂一送,把凌波轻轻推到一旁,旋即反手扣住凌郁手腕。凌郁旋身飞舞,如一尾银蛇般脱出慕容湛掌控,双手拍向他胸口。他微微侧身让了过去。她再冲上来连连急攻,他仍旧不急不徐一一避开。她每一个进攻都被他淡淡化解,然而他却也并不乘胜追击,只是把她挡出去,出手飘忽忽地没有分量。原来这场打斗在她是以死相拼,在他却似闲庭信步。

凌郁看出来,慕容湛是不愿跟她动手,不欲伤她性命。她原想打一个昏天黑地,最后死在仇人手下,这样既算是尽了报仇雪恨的责任,也是让慕容湛手刃杀害儿子的凶手,以一身偿还对大哥无法弥补的悔疚。一出手凌郁就知道,自己的确不是慕容湛的对手,她杀不了他,可他也无意杀她。她一心逼他出手,招式愈发凶狠,蓦地飞起身子,射出数枚银针直击对手周身几处重穴。慕容湛双眉一紧,双臂收拢,瞬间凝住气流走势,却将银针尽数收入袖中。凌郁旋即足踏左首树干,借力在半空转了个圈,以最大力度俯冲下来,如一道白色月光,直击慕容湛头顶。这是昔日凌云传授给她的一招,威力甚大。慕容湛一错愕,矮身划了个起伏弧线,反手挥出一掌,势如狂风,将她打倒在地。

“你如何会使‘拂月玉姿’?这门功夫不该你练,时日久了,对你有害无益。”慕容湛道。

凌郁料他只当自己是男子,这才语重心长地劝告。她也不解释,翻身跳起来说:“不关你事!”

慕容湛微微一笑:“还打吗?不打就进屋喝杯茶。”

凌郁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似有似无的微笑,半是嘲讽,半是慈悲,和凌家老宅里慕容旷劝雕鹏山三长老知难而退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她忍不住捂住胸口,任何有关慕容旷的记忆都是利刃,令她痛不欲生。她的心疼极了,倘若她没有杀死大哥,也许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然而司徒峙说过,人生里没有假如。如今她把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又窄又短,但只有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