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身苦淹留(第3/6页)
十一月二十二,冬至,是宁致远的大喜之日。婚讯半月前就已传遍了武林,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一众门派帮会的掌门、帮主,都带同门下弟子,携礼亲往泰山道贺。不过十一月十八,泰安城中所有的客店驿馆便全客满了,再过两天,一些从西域、并州等地千里赶来的人,在城中已觅不到宿处,只好住在城外。一时泰安城中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还不止。十一月二十二,距行礼的吉时还早得很呢,有那性急的,或是与宁致远、四海会交情深厚的人,已先期赶到了宁宅。近午,客人已到了一半,贺礼将前三进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眼看着堂前的两条抄手游廊也快堆满了,西门坚、丛景天只得吩咐弟子们,将还在源源不断抬进来的贺礼移到后堂,在昭阳公主的梳妆处暂放。
但见这座前后八进的巨宅中,处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笑语喧沸。一花白头发的老者坐在侧厅里,不禁赞叹:“嗬,这场面,可比当年剑神诸葛靖,还有天方教掌门高猛的豪阔多了!”
一个中年大汉点头:“是呀!当今武林,恐怕也只有宁少掌门才能有这样的人缘,有了这样的人缘,才能有这样的派场。”
“管三爷说的是!”一个美貌妇人附和,“现如今的江湖,要论风头、名气、人缘,除了宁少掌门,还能有谁?”
“不,不,锦二娘,你这话就过头了。当今武林,要说到名气嘛,至少还有一人,跟宁致远有得一比。”
“老爷子说的是那个大魔头?”锦二娘皱眉,“他天良丧尽,无恶不作,怎么能跟宁少掌门比?”一直静听的管三爷忍不住了:“锦二妹,我倒觉得,赵长安八成是被冤枉了!”
“咦?管老三,你脑瓜子被雷劈啦,怎么说出恁没谱的话来?”锦二娘与他私交甚厚,是以说话也比较随便。
管三爷解释道:“赵长安确实像是被人陷害了!是这样,前些日子,赵长安在姑苏晏府雪姿堂前的那一战,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是。那一役精彩极啦,六位英雄跟那魔头血战了近千回合,才把他打瘫了,正要杀的时候,他的心腹侍卫冯由却领着三千禁军赶来,杀开一条血路,把他救走了。”覃老爷子、管三爷连连摇头,感叹何以才一月余的工夫,此事就被传得如此不堪。
锦二娘问道:“怎么?莫非实情不对?”
“当然不对!那天我跟覃老爷子都在场,真正的情形是这样的……”管三爷向锦二娘细述了那一战的详情。
听罢,她发了一阵感慨,随即话题就转到了宁致远身上,主要是新娘子身上,但不是赞扬,而是诟病,诟病何以以宁致远如此出色的声名家世,却要娶一个出身含混、来历不明的无名女子?
管三爷、覃老爷子对涉及闺阁隐私的话题不感兴趣,二人正想岔开话头,忽听大门外迎宾的礼乐又欢快地吹奏起来,同时还鸣放礼炮。众人不禁注目,不知又是哪一位大有身份的前辈名宿到来,使得四海会要如此隆重地欢迎?然后,就见从后堂赶出来一人——吉红礼服,乌纱礼冠,如意黑履,将他衬脱得越发俊朗神气。正是今日婚典的主角,新郎官宁致远。
宁致远由马骅陪着,一边与堂上堂下的众多贺客抱拳寒暄,一边急急迎出门去。片刻工夫,陪了两个人进来,这两个人一多半客人倒都认识,是晏云礼、晏云义。晏府二子进到堂中,与众前辈名宿拱手见礼,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热闹场面,两人却微感心酸:本来,今天这场面都该是小妹的,可她却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二人才坐下,专司迎客的章强东匆匆进来了,可又踌躇着不说话。宁致远遂笑问何事。章强东道来了一群辽国的贺客。宁致远一怔,坐在堂正中太师椅中的父亲宁澹明已笑了,让章强东即刻迎客。
须臾,一十八名劲装打扮的彪形大汉进来,领头的却是萧项烈。大汉两人一组,挑着九只铜皮包角、漆成大红的大樟木箱,箱上都贴着金漆双喜字。虽正值严冬,但壮汉都只着一件薄棉袄,还将袖子撸到肩膀上,头冒热气,口中呼呼直喘,而九副担子都已深深地陷进他们的肩膀里了,显然其中装着极重的物事。
萧项烈先指挥着将木箱搁在青石地上,然后才与宁致远、宁澹明及众人见礼,道是耶律隆兴政事繁忙,无暇分身,只得命他专程赶来道喜。宁致远笑问:“大哥近来可好?”
萧项烈哈哈大笑:“好极了!又添了俩小子、一个闺女。临来前,主人特意嘱咐小的传个话给您,让您在这事上可不能让他占了先去,不然众寡悬殊,只怕将来在压岁钱上公子您会吃亏。”
宁致远笑道:“萧大哥是在说笑话吧?这事,我这做兄弟的,又怎能争得过大哥?”言毕,两人朗声大笑。宁致远与耶律隆兴八拜结交一事,武林中尽人皆知。此时众人均想:宁致远这个亲事办的,面子可真不小。换作别人,谁能有这本事,让一国的皇帝遣人来送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