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半私语时(第3/6页)
尹梅意拼命阻止他:“嘉德,别再说了,二十八年了,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我就从没求过你什么,今天,我就求你一次!”
“娘,”赵长安柔声阻止,“他不会放咱俩走的。不过,孩儿既然成心要带娘走,天底下,就没人能拦得住咱们!就算他是至尊至贵的皇帝,就算这殿外围了千军万马,也不成!”
皇帝笑了,揶揄地笑着,负手,用戏谑的眼光斜睨爱子:“好太子,你的功夫之高,为父早就知道,也早就想亲身领教一下了。现在,咱父子俩是不是就放手一搏,过上几招,好决一个胜负出来?”
赵长安将母亲扶靠在床上,深吸口气:“皇上,我……不想跟您为敌,可您若定要逼我,我也只能奉陪。我知道,您不但会武,且身手之高并不在我之下,念在……念在您年纪比我大的分上,我先让您十招。”
“扑哧!”皇帝撑不住了,显然,他是被逗笑的:“你要让朕十招?那十招之后呢?”
“十招之后,我……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哦?”皇帝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容,却是道不尽的心酸凄凉,“你的意思是,十招之后,你就会杀了朕?”
“年儿,不可以!”
“梅意,别怕!”皇帝瞥了她一眼,“他伤不了我的!他也不会伤我!”他淡淡地笑,“承他的情,居然要让我十招!我赵嘉德没错爱你,也没错养咱们的这个好儿子。”
他转身,面对赵长安,脸上已无一丝笑容:“你的武功虽好,已近于完美,可是却自视太高,这是你致命的一个缺陷!须知一个人既学武功,就应该诚心静意,绝不能太过轻敌,甚至于一个三岁的孩童,你也不能低估了他。俗话说得好:小河沟里翻大船。轻敌最易造成疏忽,而当你在与敌手性命相搏之时,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会是令你丧命的根由。”他这一番话,是武学中极正的见解,“况且你若轻视对手,防守上就不免大意,对手就会乘虚而入,你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这一点,想必你比朕更清楚。这些道理,说的不只是武功。你若能把为父的这番话铭记于心,那在你的一生之中,时时、处处、事事,都会因此而受益!”
赵长安心悦诚服:“是,我明白了!”
“其实,你还没明白!”皇帝又笑了,“你以为,高手过招,就一定是拳脚棍棒,大打出手吗?真正的高手,杀人于无形,御敌于千里,不须抬一根手指,对方就已消亡。事实上,在这个世上,真正绝顶的剑招,并不是月下折梅八式,最犀利的兵器,也不是缘灭宝剑,而是……”他瞟了神色专注的爱子一眼,“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赵长安点头:“是!您的意思是,这天底下,真正绝顶的武功,是计谋,而至坚至利的兵刃,则是心!”
“对!”皇帝嘉许地颔首,“不愧是我赵嘉德的好儿子!传世玉章就是一例,我深居宫中,足不出东京半步,运筹帷幄,就已让那些高手血流盈野,伏尸无数。但这也不过是对付庸人的一般招数,而若要对付孩儿你这般绝顶的高手,却须有绝顶的高招!”说到这儿,他笑瞅赵长安,“年儿,你早就中了我的招数,无还手之力了,难道,直到现在,你还没察觉出来吗?”
中招?尹梅意、赵长安一愣:没有呀,从他现身殿中以来,赵长安并没跟他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更遑论动手。难道……是下毒?可赵长安既没喝过一口水,也没吃过一点东西,毒自不会由口入,若是他令人暗地里施放无色无味的迷香,那尹梅意又怎会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看着他那意味深长、胜券在握的笑容,一时母子二人均有莫测高深之感。皇帝端起桌上茶盏,啜饮了一口冷茶,看着爱子一脸的困惑,笑了。这时他的眼神,就是在看到自己最为怜爱的孩子,在犯了无心而幼稚的过失时,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眼神:“好孩子,你在这十几天里,没明没黑地伺候你娘汤药,一定很疲累了吧?看得出来,在这三年时间里,你过得也不好,身子本就赢弱,为了尽孝,又不好好吃睡,瞎折腾!唉!莫非,这些天,你就不会时时晕眩?身上,就没有倦怠乏力?”
尹梅意大惊:“嘉德,你早就对年儿下毒了?”
皇帝居然仍笑容满面:“嗨!梅意,不下毒,难不成我还跟他刀来剑往地真打呀?我若真的跟我们的心肝宝贝打成了一团,到那时候,你是想我赢呢,还是盼他输?”他笑眯眯地瞥了眼脸色开始渐渐发白的赵长安,“千里快哉风内功、飞龙在天身法、月下折梅八式,还有那柄被他一甩手就扔了的缘灭宝剑,哈哈,我要是跟他硬碰硬地真打,那才真正是脓包蠢材了,这岂是可临御天下的帝王的‘用心’之道?”